众人的脸色都或多或少的变了。
或者是因为苏若的那一句“苏校长”,或者是因为她说想要算一些涉及亡母的旧事。
“若若”
苏建州皱眉,面色十分难看。
他道,“你怎么叫我苏校长?是在怪爸爸当初跟你划清界线,断绝关系的事吗?”
她叫他苏校长。
态度疏离又冷淡,甚至说话的口气还带着讥讽。
他面上满是痛苦之色,道,“若若,那些都不过只是当初对外迫不得已的说辞”
“迫不得已的说辞?”
苏若听了苏建州的这话面上没什么表情,只轻轻“哦”了一声,然后道,“可是当年我收到的林婉华同志给我的信,可不是这么说的。”
说着话她就走到桌前,把手上一封发黄的旧信件推到了桌上,道,“林婉华同志在这封信上可是跟我说,苏校长已经跟我划清了界线,断绝了关系,还有成杨哥,也已经跟苏佳在一起,让我不要再厚着脸皮跟你们联系,免得连累了你们,害人不浅。”
众人眼睛盯着那封信,面上都是一阵的惊疑不定。
然后目光收回来,再看看苏若,最后目光又都定在了此刻面色犹如见了鬼的林婉华身上。
就是舒越兰她知道这中间有信息误差,可也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的细节而且苏若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她一下乡,林婉华就跟苏若撒谎说苏佳跟成杨在一起了这个贱人!
不等其他人反应,舒越兰看了一眼那信件上的日期,已经大怒,转头就对着林婉华骂道:“林婉华,这是阿若刚下乡时你给她写的信?七三年一月,你就跟阿若写信说苏佳已经跟成杨在一起了?”
“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是七三年五月的时候,成杨生病,苏佳跑到成杨的房中,衣裳裸—露,然后说成杨在病中对她不轨,定要成杨负责,我们不得已,才让他们两人订婚的,难道这事其实是你们在苏若下乡的时候,你们就已经计划好了?”
“你们先让阿若下乡,然后拿了阿若的大学名额,再跟阿若撒谎,说苏佳已经跟成杨在一起,再用下作手段逼我们成杨对她负责?还是阿若下乡之事也是你们一手搞出来的?”
“你血口喷人!”
林婉华被骂得全身的血都冲到大脑,一时又是惶恐,又是惊惧羞怒,急火攻心就回骂道,“你血口喷什么人?你们一家子臭老九,我们佳佳稀罕你们吗?”
“我们佳佳想嫁什么样的人没有,想想你们当初的情况,要不是我大哥,你们早就住牛棚了。你们家袁成杨自己神神颠颠,把我们佳佳当成苏若,对她不轨,还想倒打一耙,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当初就该把袁成杨”
“够了!”
苏建州看她越说越不像话,终于忍不住喝断她。
林婉华一下子哭出来,捂着脸,眼睛发红地看向苏建州,道:“建州,那你说说这封信到底是怎么回事,免得还要让我和我们佳佳背上这样的锅,她可是个姑娘家,这些年,她不管是对你,对苏家,还是对袁家,可是扑心扑命,费尽心力的好,你们怎么就能这么对她呢?”
苏建州被她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然后就沉着脸叹了口气。
舒越兰看到苏建州这个样子,心中已然已经有一个猜测,更是愤怒不已。
她道:“苏建州,林婉华让你来说这封信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一切还是你授意的不成?逼自己亲生女儿下乡,跟她划清界限,断绝关系,再跟我们谎称说这一切都是阿若的意思苏建州,你抛弃女儿还要做得这么冠冕堂皇,还想着要面子吗?”
苏建州被她骂得更是难堪。
袁伯承也很震惊。
但他毕竟跟苏建州多年老友,也不想妻子这样劈头盖脸的揪着苏建州骂。
咋说呢,苏若到底是苏建州的女儿,苏家的家事
至于成杨和苏若的事,如果那是苏建州同意做的,他其实也能理解他的做法。
毕竟成杨对苏若感情深,要是知道实情,肯定不可能放弃苏若。
说不定也要跟着一起去下乡了唉,这事真是
他正想着要怎么解一下围,苏建州也已经受不了,终于开口道:“嫂子,不是你想的那样。当初的情形你也再清楚不过,如果我们对外不作出姿态,一家人都要受连累,我自己怎么样也就罢了,但阿振他还小,又没有吃过苦,身体还不太好,若他被再被送下乡改造,哪里能受得了?”
还有林婉华会苏佳,她们也都是无辜的。
舒越兰冷笑一声,但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一样。
苏振年纪还小,没有吃过苦,不能被送下乡改造,难道阿若就活该吗?
她还是个那么漂亮的女孩子,下乡可能会遭遇些什么,难道他心里一点都没点数吗?
不过是彻底放弃了她而已。
所以后面才舍得一点都不联系。
想到这些,舒越兰简直是心如刀绞,也替夏澜不值。
不知道她要是知道自己的丈夫这么对她留下来的唯一的女儿,会是什么感受。
舒越兰出离愤怒中,苏建州还在“叨叨叨”地解释。
他道,“至于跟你们说是阿若主动的,当时的情况你想我怎么说?我们两家交情深厚,嫂子拿阿若亲生女儿一样的待,成杨成杨也是个好孩子,那种情况,都已经那样了,我怎么还能让她拖累你们,或者让你们来做选择?这个恶人还不如让我担了。”
这时已经冷静下来,找回理智的林婉华也插嘴道:“越兰,这事真的不能怪老苏,老苏他有多疼爱阿若你也是知道的,当初他也不想的,是实在没有办法,就算我们不和阿若她划清界线,断绝关系,对她的处境也于是无补,反而如果我们这边可以保全自己,后面还能时常关照一下她,不让她真的在那里就没了一点依靠,所谓的划清界线,断绝关系也不过是给外人看得而已。”
“这些年来,阿若她在乡下,老苏他的日子也从来没好过过,心里也一直记挂着”
“记挂着,时常关照一下她,不让她真的在那里就没了一点依靠?”
舒越兰再听不下去。
她知道,林婉华这些话不过是说过苏建州听的。
告诉苏建州你对这个女儿很好,你并没有对不起她,呸!
她冷笑一声,道,“那这么些年来,就是心里记挂着,愧疚着,心虚着,但实际上却对她不闻不问?你们说这些话的时候也不觉得亏心吗?!”
“有的,”
林婉华忙解释道,“后面我们都有寄东西给她,只是阿若这孩子性子倔强,可能是恼了她爸跟她断绝关系,就当真不肯和我们往来了,也把我们寄过去的东西都退了回来。”
“一开始我们还心里难受,后来她嫁了人,她爸知道她嫁给了一个当兵的,家里条件还不错,还做了当地的小学老师,心里才踏实起来,慢慢断了联系。”
“我还站在这里呢,”
一直没出声,只听着他们一个骂一个解释来来回回争论的苏若突然开了口。
她笑道,“我还站在这里呢,林婉华同志,你就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当初不是你几次写信跟我说,说家里已经跟我断绝关系,让我不要死皮赖脸地跟你们联系,不要连累你们吗?白纸黑字就在这里,你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可见当年你说了多少慌,骗了多少人了!”
林婉华好不容易找回的理智又被气了个绝倒。
她有很多辩解的话。
可那些话单独对着苏若可以说,单独对着苏建州也能说,可对着这么多人,她就有些不能说出口。
苏若摆了摆手上的东西,心平气和道,“好了,这些陈年旧事,我想以后早晚总会水落石出的,反正关系断了也就断了,五年多了,大家不都好好的过着,现在说来说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苏校长,我今天请你见面,主要是有另一件事要跟你商议的,就是我妈妈的遗物。”
“苏校长应该还记得,我妈临终前曾经有几盒东西放在了苏校长那里,她在临终前曾经跟苏校长交代过,说是等我嫁人的时候,麻烦苏校长把那些东西都交给我。”
“我现在已经嫁人了,还麻烦苏校长能把那些东西都拿给我。”
在苏建州又错愕,又呆滞又茫然地表情中,又轻笑了一声,道,“当然了,当年我妈也知道苏校长可能很快就会再娶,所以怕苏校长贵人多忘事,还留了一些信件在舒姨那里,里面就有所有留下物件的清单,所以如果苏校长下个周末有空,就拿了东西过来,我们也好好好拿着单子对上一对,免得生出什么误会。”
单子自然是不存在的。
放在舒姨那里的东西她都还没看过,不知道是些啥呢,不过就是诈一诈苏建州,想让他把她妈的东西都拿出来而已。
他可是最要脸面的人,想来之前给了林婉华的东西,也会尽力收回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