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忍痛别了樊枫,强打起精神,在回府走进房门的一刹那,重新挂上看不清悲喜的表情。
走进房里,便看到桌上放着一盏琉璃宫灯,色彩绚丽,美不胜收,不禁问道:“好漂亮的灯,夜来姐姐,你买的?”
夜来点点头,忍不住嘴角微扬。
碧玉觉得有些不寻常,故作好奇,“郊外也有卖宫灯的?”
夜来摇头,马上又点头。
碧玉恍然,伸手去挠她,“还不说实话?你去哪里了,见谁去了?”
夜来招架不住,嫣然一笑,低头道,“是陆昶。”
碧玉惊了一下,可转念一想,事情又在情理之中,心上涌起一阵喜悦,暂时湮没了先前的悲苦,嘴上依旧戏弄着,“难怪樊将军今日会一人去看花灯,陆昶作为他的左膀右臂,看来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夜来娇羞着,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利落干脆,扭捏起来,“碧玉你别瞎猜,我与陆昶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自从那日他将我救了回来,我就对他多了一份依赖,觉得这人可信可靠,又是那么英勇、有担当……东海王府‘闹鬼事件’之后,我被樊将军收留,与陆昶交往多了些,愈发觉得和他在一起,格外温暖、踏实,什么都用不着害怕……”
好一番情意绵绵的坦露心声,碧玉像是被深深感染其中,怅然说:“是啊,人这一生,知己难求。尤其对于女子来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声音渐渐淡了下来,表情也暗了许多。
夜来深知她内心深处的痛楚,小心安慰说:“碧玉,你还这么年轻,以后还有那么多岁月等着你,难道你就打算一人苦苦去捱……你有没有想过,为自己打算?”
碧玉懂夜来的意思,断然地摇头,“还有什么可打算的?已经支离破碎的东西,是拼不完整了。”
“不对。”夜来语气很坚决,“大王离开很久了,那些动荡繁华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我们不能活在回忆里,那样于事无补,苦的、累的只是自己的心。何况,大王的仇报得差不多了,你已经尽心尽力了,何苦一直自责着?”
碧玉苦涩一笑,“……‘庆父不死,鲁难未已’……而且他说过,他从未离开。”见夜来担忧无奈的样子,又说:“我信他。”反倒安慰起她来,“倒是姐姐你,已经失去过一次了,不能再辜负了自己的心。陆昶将军是个文武全才,品性又好,可以托付终身,你要好好把握。”
“那樊将军呢?”夜来变得固执起来,态度尖锐着,“他又何尝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你又为何……”
“他很好,”碧玉淡淡地说了一句,“但是与我无关。”
“碧玉,难道你一点都感觉不出?樊将军对你——”夜来将话说破,她并不知道碧玉与樊枫之间的种种纠葛。
“他只是怜悯我而已,你也知道,凛凛喜欢他,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碧玉的话里带了几分敷衍,她无法将实情托出,只觉心累情乏。
“樊将军对凛凛无意,这点我们都看得出来……你成全不了任何人。”夜来索性把话说的更加明白,“何况,碧玉,你有没有想过?他能帮你离开这东海王府、离开东海王,也只有他,心甘情愿重视着你的苦痛……他不会介意发生过的一切,只会介意你是否幸福。”
“可我介意。”碧玉掐了一下手掌,心跟着剧烈一抽,“我介意你是否幸福,介意凛凛是否如愿以偿,介意樊枫能否简单从容……同样,介意自己是否心如磐石……我介意的人和事这样多,早已没有半点激情。”
“留在这东海王府,留在申屠玥身边,是我自己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我想离他更近一些,不是为了看清楚、看明白他,而是为了疏远、折磨他。”碧玉沉重地说,自嘲一般的语气沁入阴森的凉意,“我并没有多好,承受不起樊将军的情意,只配与申屠玥虚情假意。”
夜来气不是,急不是,心上压了一块石头,硬沉着,说不出话来。
春暖花开的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