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从小就喜欢同样的东西……樊妃最爱的花是木槿……你在我府上花园走过一遭之后,回去便广种海棠,连品种都同我府上的一模一样……碧玉在东海王府见到你时丝毫没有惊讶之色——每个第一次见到你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带了一些惊讶。”
“原来三哥一直心思缜密、洞若观火……可惜你一直都误会了,从小到大,并不是你喜欢的便是最好,我只是喜欢和你争而已,我并不感兴趣你的偏好……”申屠玥表现出超常的冷静和冷酷。
“不过,这件事我答应你了。”他摇了摇酒壶,里面终于空空。
申屠奕将最后一杯酒喝完,突然开口问,“射箭伤我的那人是你安排的?”
“对。”干脆得不能再干脆的回答。
“我想亲口听到你说出缘由。”申屠奕再次坚持,顾不上心上被猛地剜去一刀的痛,“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三哥既然如此执着,我费费唇舌也是应该。我不是不知道你心里对我有猜忌,你并没有掏心掏肺地信我……我命盛宣射伤你,为的只是加重你对别人的疑心,与本想渐渐疏离的我更加亲近,简而言之,我要获得你最大程度的信任。靠近你,才能有机会推倒你。”
“你可真是用尽心机,故意挑了盛宣这种样貌独特的死士,为的是让我更容易辨识他的身份,羯毒‘食蛇草’、羯族鬼医,有着羯人容貌特征的盛宣……这一切过于明朗,我却反而疑惑了。”申屠奕将空杯紧紧攥在手中,无法消解的恨如同这青铜制器一样坚硬,“事已至此,我也只得实话相告,若不是你今日先下手为强,我很快便会把这一切想明白,不为了储君之位,仅仅只为兄弟情意的背叛,我也会杀了你。生在申屠家,我们身上已经带了魔咒,只有看着一颗又一颗青春正盛的头颅落地,这个魔咒才会破除,或许这次是我,也或许下次就是你,既然是逃脱不掉的命运,我们只能去冒险。”
申屠玥终于将破碎的笑声连贯了起来,眼底幽光如芒刺,“可惜不会再有机会证明你会比我更绝情。”
“我当然虚伪,可更多的是矛盾,骨肉相残是皇家乐此不疲的游戏,心疼到最后,非但没有麻木,反而只觉痛快。”申屠奕冷飕飕地回答。
“你会把我交给申屠甬。”似问非问。
“他会让你死。”申屠玥似答非答。
“如果我是你,就一定把这个棘手的问题甩给申屠甬,他会替你扫清障碍,你下不了手的事情,他绝不会多眨一下眼;他还会为你指引一条登天之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都将是你的机遇。”申屠奕慢慢闭上眼睛,像是登上了权力的巅峰,涌动着的星空在他头顶变幻莫测,他的话里没有刻薄和嘲讽,竟如行云流水般,带着难以言喻的冷艳,“恭喜你,五弟,你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近,到那时,只需拂动一下衣角,万民都会臣服在你面前,你以为雷声由远及近,其实那不过是欢呼和朝拜的声音,你会比大哥做得好,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会强过他。”
“你是在激将我吗?”申屠玥带着愠怒,扯着声,却差点儿将眼中涌动着的东西震落下来,“我不想你死,更不想你死在别人手里……我身上同时流着鲜卑王族和中原皇室的血液,却从一出生就活在耻辱和渺小的夹缝里,这不是我的命运,我只是想改变它。正是为了维护那份尊严,我才要将那份至高无上的荣耀揽在身上,让一切愚昧、顽固、偏见都统统殒灭吧……”
“鲜卑王族?”申屠奕暗暗惊了一下。
“你们谁都不知道,只有父皇知道……我的母亲是鲜卑段氏王的女儿,这才是他要赐死母亲的真正理由。自始至终,他只是贪恋母亲的美貌,他以为母亲只是一位寻常的鲜卑美人……我有资格号令鲜卑众部,城外的鲜卑兵团受我掌控,所以我才不让妻弟樊枫前去两相厮杀……只是你斩了宇文朔,我必须给族人一个交待。”
申屠奕声音顿时尖锐起来,“城外的叛军也是你招来的?”
“何必多此一问?有心无心,事已至此。”申屠玥冷冷作答,没有任何心力再去编造一个破绽百出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