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或许我不该还这么叫你,这本就不是你的名字……”宋薇说话了,“不过我也丝毫不关心你的真名实姓——你这样的人,估计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你觉得很滑稽?”涟漪回归了先前的口吻,“你还没资格嘲笑我。”
“我不是在嘲笑你,我只是可怜你。”宋薇从地上爬了起来,膝盖有些发酸发麻,“你既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想做谁……你明明就把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失去了,可还不肯觉醒。”
“我知道你固执,可没想到你会这样固执。”宋薇声音哽咽了,“我想要一杯酒,我知道那酒的名字——金屑酒,也知道它的味道并不像你所说的那样难以下咽……这可是上好的毒药。我谢谢你。”
涟漪冷若冰霜的脸上有逐渐融化的痕迹,她笑着叹:“宋薇,没想到你也是个千回百转的人。”
宋薇笑着走到石桌前,为自己斟上满满一杯酒,她小心翼翼地捧住说:“我想回房去慢慢品尝。”
涟漪点点头,“一路走好。”
宋薇点头,“天下地下,总有重逢的一天。”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院里除了涟漪,再无一人。她等了又等,不见宋薇有任何动静。
轻轻推开宋薇的房门,只见她仍然呆坐在案前,案上摆着那杯早已凉透的酒。
“还没喝?是在犹豫,还是害怕?”涟漪冷声质问,“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不想在黄泉路上等他等得太久,那里应该很冷。”宋薇痴痴地说。
涟漪仰头大笑,笑声止后,冷冰冰地说:“我曾把一个安魂瓶带进府中,目的是为了试探申屠鹰是否畏惧鬼神,看看能不能多一种方法对付他……结果,我失败了,他根本就不信阴邪。”狠狠地斜了宋薇一眼,“他不信鬼神,这样的人死后不会去九天之上,也不会下阴曹地府,你怕是会见不着他。”
“即使见不着,我也会等。我在人世就等了他太久,也没能等着。只是没想到如今要做鬼了,境遇还是一模一样。”宋薇笑了,笑靥如花,濒临凋落的花,“我知道申屠鹰从来没喜欢过我,可我自从在舅舅府上第一次见到他,我就知道自己疯了,礼义廉耻我都顾及不上了……我明知道我几乎没有他看重的任何优点,我不聪颖、不贤淑,心肠坏、任性妄为……我甚至都不会讨好取悦他……可我还是死皮赖脸央求舅舅想法子让我跟他,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影响我对他的感情……我在自己的世界里很浅陋,可是只要有他,我的生命就是丰盛的,他若不在了,金银珠宝、荣华富贵又有何用……”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响亮,她的表情顽强而平静。
涟漪的心一直沉下去,始终落不了地。
宋薇抓起酒杯,只是一大口,便饮了个干干净净,她把空杯朝下,重重地扣回案上,然后整个人向后倒去……
涟漪眼中有泪,笑得错乱,忽然只觉浑身发冷,她的义父曾经告诉过她,死去的人会带走人间的热量,所以这世界才会如此悲凉。
……
“可是,义父,如果让他们活得更长一些,有更多的人活着,人世间不就暖和了吗?”一个小小的女孩儿,生得玲珑可爱,说出的话天真无邪。
“不行,血央,不该活的人活着,他们身上的戾气会让热度沸腾,一个太过炽烈的世界,是不适合我们这些冷心肠的。”不太年轻、也不太衰老的男人抚摸着她的头,慈爱地说。
叫血央的小女孩儿似懂非懂地点头。
不远处跑来一个更小的男孩儿,“姐姐,义父……他们为什么老欺负我……”
“你这孩子,别忘了你叫魑魅,怎么会有人敢招惹你。”男人笑着。
小男孩儿难为情地低下头,“义父,他们说这个名字的意思是鬼,我为什么会是鬼?因为我长得不如姐姐好看吗?”
“姐姐长得好看,那是另有用途的;你是一个男孩,何必在乎相貌皮囊?”男人依旧笑。
叫魑魅的小男孩儿似懂非懂地点头。
……好冷,过去好冷,看不到尽头的未来也好冷,她默默地流泪,那个会为他拭去泪水,将她拥进怀里的俊朗男子再也不会出现了。
她忽然很想他,口中念着:“申屠鹰,我怎么会、怎么能爱上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