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经过书婉那件事后,你会疏离我……其实我的意思是……”申屠奕想要解释什么,却又停住。
“都过去了……再说我也不想刨根问底知道很多……你说话办事向来有自己的原则……你那么认真地告诉我那些话,必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能体谅你对书婉姐姐的情意,她在你心中就应当是无可替代的……”碧玉说得很冷静,甚至有些麻木,“现在她逝去了,就更没有人可以取代了……”
申屠奕并不生气,反而问道:“人们是不是总爱怀念那些自己已经没法在尘世里做出弥补的人?”
碧玉想了想,用不确定的语气说:“或许吧。”
“人心真是残酷的东西。”申屠奕突然感叹。
碧玉只是笑了一下,她更想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这一点,于是,她咳嗽了几声,只为在说出一些话之前不留过多的空白。
“夫君,今晚我睡不着,不是因为我身体不适,也不是因为你不在我身边,而是,我想了一些事情,我觉得自己应该为你做些什么……我存在的价值不能仅仅只是为了讨得你的欢心。”碧玉近乎顽固地说,“其实我很想做一个平凡男子的妻子,那样的话,他没有心思、也没有实力去娶妾,我可以避开很多纷扰,霸道的享有他或许并不真挚的情爱……不过现在转念一想,我幸亏是做了大王你的妾室……”
“为什么?你说的话很奇怪。”申屠奕跟着严肃起来。
“我在你身边服侍你这么久,却不能为你生养子嗣,若是换了在平凡人家,我的夫君应该会给我一纸休书……幸好,我嫁的是显贵之人,也非正妻……即便有一天,你嫌弃我了,我终归是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那些荣华富贵也是真的……”碧玉刻意说着一些浅俗的话,她想减轻自己在申屠奕心中的份量。
“你到底想说什么?”申屠奕说着温柔的凌厉话。
“我想让你纳妾。”碧玉的语速又快又急。
两人对视着,像是结下了某种仇恨。
“这样的话我以前也说过,不止一次……有时我说的是俏皮话,有时是小心的试探,有时则是言不由衷……很少像现在一样发自肺腑……我们已不是在长沙郡,而是身处皇都洛阳,连我一个后院里的女子都会感到险恶,你又怎能安枕无忧……书婉姐姐已去,你理应再迎娶一位正妃进府……你还应该再多些妾室……这样你可以笼络一批贵戚公卿、稳固权位——当然,这些并不是我最关注的,我真心希望你能多几位小王子或是小郡主……你现在口口声声说爱着我、怕有负于我,我觉得自己像个罪人……”说着说着,碧玉还是哭了。
申屠奕真怒了,气呼呼地说:“我娶你是因为在乎你、爱你,不是只为了绵延子嗣……现在你身体虚弱欠调养,怎么还有心思说这样的话?朝堂和时局,都不是女人能看透的东西,也不是女人应当忧心的……天下本是纷争不断,逸世高蹈的日子从来都只是文人名士的一厢情愿……你怎能找出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借口,将我全盘否定掉……你不光对我、对书婉不敬,你更是在诋毁自己……‘爱之深,责之切’,我从未觉得你有今天这样可恨!”
碧玉心里明白申屠奕的怒火有着与深爱同质的内涵,可万般委屈涌上心头,眼泪还是一串串淌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申屠奕叹口气,缓缓扶住碧玉,“靠我身上来。”
碧玉的身体有些僵硬,不听使唤。
申屠奕只得拥住她,一边替她抹眼泪,一边还在努力压抑着自己那股强大的火气,像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我不是在训你,我只是忍不住声音大了些……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不该让你更难过……我气愤是因为你无形中在诋毁我的感情,如果连你都不确信的话,我真的感觉很失败……
“我以前一度认为女人是用来装点生活、排遣孤独的,所以我纳很多的妾,陶醉其中……可我逐渐发现生活依然很单调,内心的孤独也丝毫没有减轻,相反愈发空虚迷惘了……后来遇到你、跟你在一起,我感到放松、惬意、真实,内心也不那么空了,虽然多了新的愁闷与纠结,我还是乐在其中……再后来,我如愿以偿娶到了你,我才觉得自己开始像个认真生活的男人了,声望、荣誉、责任、真爱,一样不少……有没有孩子都没关系,锦上添花的事情,上天也会妒忌的……”申屠奕说了很多话,一点一点地熨帖着碧玉波动不止的心,她忽然觉得积尘也能渐渐堆成山,可它终究是轻若无物的细小碎屑,只要自己拿出勇气去面对,总会有办法去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