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直蜷缩着、刚被臭骂了一通的自名“鬼医”的人战战兢兢开了口:“三殿下这毒能解。”申屠玥正要踹他一脚,被申屠奕拉住了,“五弟,你的心意我领了。听听他想说什么,这人我看着喜感,甚是有趣……”申屠玥瞪了鬼医一眼,想了想申屠奕刚刚说的话,忽然笑了,实在是这名“鬼医”着实可笑:额头又窄又扁,鸠形鹄面,偏偏脖子粗壮,声音还脆邦邦的。申屠玥摇了摇头,“我怎么会信这样的人?”
“鬼医”得了申屠奕的许可,开始小心翼翼说起来,“我有个结义兄弟,是个羯族的巫医,能解各种毒虫巫蛊之毒……”见申屠奕和申屠玥都用一种连怀疑都不愿施舍的表情望着自己,忙强调说:“五殿下说的对,小人确实徒有虚名,可我这兄弟,是有真本事。我当年误饮了一种毒树的汁,口吐白沫,神智皆乱,四肢抽搐,家里人想尽办法却无力回天,只好将小的扔到山沟里,穷人家哪里买得起棺椁……正是这羯族兄弟,采药时发现了我,将我救活了……其实,我那兄弟才是真正的‘鬼医’……小的不过是打着他的幌子行骗……”
见这人的话说的信誓旦旦,申屠奕兄弟俩对望了一下,申屠玥先说话了,“你若为了活命,敢用谎话诳我,我保证你死得比上次中毒还难看……”申屠奕拍了拍他后背,慢慢地说:“不妨把你那异族兄弟请来一试。”他的话更多的是为了宽慰申屠玥的心。申屠玥心里明朗,冲那人说:“我这就派人随你一起去请‘鬼医’……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
第二天,真正的鬼医来了。鬼医眼睛散着幽光,高鼻深目,整个人寒森森的,像是来自幽冥世界一般。他随身带着一个竹篾篓,盖着盖子。
鬼医始终面无表情,他既不把脉,也不望诊,只是用手蘸了一点儿申屠奕伤口上的血迹,然后把手伸进随身带的竹篓里,盖子没有完全打开,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
一会儿,鬼医把手拿了出来,他的手指渗出了血珠,细细一看,多了一排像是被什么动物咬出的齿痕。申屠玥拔出剑来,厉声道:“你休要在这里装神弄鬼,你篓子是不是有蛇?”一听“蛇”字,屋内的几个小丫鬟吓得“啊”地叫了起来,花容失色。
鬼医朝申屠玥深深鞠了一躬,“五殿下好眼力。蛇本是万物之灵,人们却把它当成万恶之源。”又朝申屠奕鞠了一躬,“三殿下可命人将篓里的蛇杀掉,蛇血放干——这蛇血就是解药。”
“你胡扯什么?你这分明是想害我三哥。”申屠玥大怒,“我看你还不如你那个骗子弟弟。”鬼医的神色依然是淡淡的、冷冷的,不卑不亢地回答说:“五殿下信也罢,不信也罢,若是不放心,可将我关进牢中,等三殿下痊愈再将我放出。”申屠玥一惊,将剑收回剑鞘。
“也罢,死马当成活马医吧。”申屠奕一挥手,“送这位异族医者。”
申屠玥忙说,“三哥,还是先扣下他吧。”
申屠奕摇摇头,面色煞白,声音有些弱,“不必了。生死有命。谁都怨不上。”
鬼医留下竹篓,谢过,离去。
竹篓里是一条数尺长的蝮蛇,毒信嘶嘶作响。
当一碗蛇血端到申屠奕床边时,在场的人都禁不住后背直冒冷汗。申屠玥接过碗,沉思了一会儿,“三哥,还是不要了。我们有的是别的办法。”
申屠奕淡然一笑,“没事儿,以毒攻毒,说不定歪打正着了。”
他从申屠玥手中拿过碗去。他已经离开碧玉快半年了,对于她来说,他的离开没有半点征兆,碧玉会在乎他言而无信吗?他很想知道,迫切地想知道。
他申屠奕从来做的都是旁人不敢的事情。区区一碗蛇血,何足为惧?有时行军打仗可是蛇血都喝不上。申屠奕笑了笑,灿若辰星,碗一倾,头一仰。末了,还用手擦了擦嘴角。此时,申屠奕因受伤而格外惨白的脸色与嘴角火红的蛇血相映衬,美得竟有几分邪。
半个月后,申屠奕竟然奇迹般痊愈了。鬼医不愧是鬼医,申屠玥说的很对,鬼医确实能医好鬼,虽然没人见过鬼。可申屠奕心里很清楚,自己这次是真的差点儿做成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