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极则辱,情深不寿。柴荣的短命,并不是上天对他不公,而是他自己的欲望太高!
血洗楚州之后,不管史书如何记载评价,在当时的确没有人敢反抗柴荣了,至少在淮河以南长江以北,周军所到之处如滚汤泼雪,海州、天长、静海等地望风而降。再往南,柴荣的目标已经锁定了长江以南的南唐都城金陵。
李璟彻底绝望了,所有的牌全都输光了,于是遣陈觉、钟谟等奉表陈情,愿献四州之地,画江为界,岁输贡物十万,以求息兵。柴荣悉平江北,得州十四,县六十。柴荣就此止步,他答应了李璟的求和条件,就此北归。
却说南唐冯延己、陈觉等自诩多才,睥睨一切,尝侈谈天下事,以为经略中原,可运掌上。延己尤善长聚咏,著有乐章百余阕,统是铺张扬厉,粉饰隆平。唐主璟本好诗词,与延己互相倡和,工力悉敌。翰林学士常梦锡,屡次进谏,极言延己等浮夸无术,不应轻信。怎奈延己正得君心,任你舌敝唇焦,也是无益!淮南战起,唐兵屡败,梦锡又密谏道:“延己等奸言似忠,若陛下再不觉悟,恐国家从此灭亡了!”
李璟仍然不从。至李德明被杀,虽由宋齐邱、陈觉等从旁怂恿,延己也串同一气,斥德明为卖国贼,应该伏诛。及许文缜等战败紫金山,同作俘虏,陈觉与齐王景达,自濠州遁归,国人恟惧,李璟召入延己等,会商军事,甚至泣下,延己尚谓无恐。枢密副使李征古,与延己同党,且大言道:“陛下当治兵御敌,奈何作儿女子态,徒对臣等涕泣,莫非是酒醉不成,还是乳母未至呢!”【视君为吃奶小儿,未免放肆。】
唐主不禁色变,征古却举止自若。
会司天监奏天文有变,人主应避位禳灾,唐主复召谕群臣道:“国难未纾,我欲释去万机,栖心冲寂,究竟何人可以托国?”
李征古先答道:“宋公齐邱,系再造国手,陛下如厌弃国机,何不举国授与宋公!”
陈觉亦从旁插嘴道:“陛下深居禁中,国事皆委任宋公,先行后闻,臣等可随时入侍,与陛下同谈释老了。”
唐主目顾延己,延己亦似表同意。乃命中书舍人陈乔草诏,将委国与宋齐邱。陈乔俟群臣退后,独持入草诏,造膝密陈道:“宗社重大,怎可假人!今陛下若署此诏,从此百官朝请,皆归齐邱,尺地一民,俱非己有。就使陛下甘心澹泊,脱屣万乘,独不念烈祖创业艰难,难道可一朝委弃吗?古有齐淖齿,赵李兑【皆战国时人】,近有让皇帝【指前吴主杨溥,让位李昪,病死丹阳。子孙被李璟派人杀死。你能杀别人子孙,别人也能杀你子孙啊】,且为陛下所亲见。抚今思昔,能不寒心!臣恐大权一去,求为田舍翁,且不可得了!”
唐主愕然道:“非卿言,几落贼人彀中!”
乃将草诏撕毁,引陈乔入见皇后钟氏,及太子弘冀,且指语道:“这是我国忠臣!他日国家急难,汝母子可托付大事,我虽死无遗恨了。”嗣是乃疑忌宋齐邱、陈觉等人。
却说陈觉诣周议和,还至金陵,矫传周主诏命,谓江南连岁拒周,皆由严续主谋,须立杀无赦。严续为故相严可求子,尚烈祖李昪女,也就是李璟姐夫。性颇持正,不入宋党。唐主命为门下侍郎,兼同平章事。陈觉与严续有嫌,因此借此构陷。唐主已有三分明白,不忍杀续,但罢为少傅。
及钟谟南归,入见唐主,乘隙进言道:“宋齐邱累受国恩,见危不能致命,反谋篡窃,陈觉、李征古等,阴为羽翼,罪实难容,请陛下申罪正法!”
唐主忽忆及陈觉言,便问钟谟道:“陈觉曾传周主命,迫诛严续。卿在周廷,果闻有此语否?”
钟谟答道:“臣未闻此言,恐是陈觉捏造。就是前时李德明,与臣同往议和,他亦无非衡量强弱,因请割地求成,齐邱与陈觉说他卖国,遂致诛死。试问今日陈觉前往通款,比前时德明所请,得失何如?德明受诛,陈觉怎得无罪?”
唐主沉吟多时,乃语钟谟道:“究竟周主欲诛严续否?”
钟谟又道:“臣谓周主必无此言。如若不信,臣可至周廷问明。”
唐主点首,因令钟谟赍表入周,略言久拒王师,皆由臣昏愚所致,严续无与,请加恩宽宥。周主览表,不禁惊诧道:“朕何曾欲诛严续?就使严续欲拒朕,彼时桀犬吠尧,各为其主,朕又何必苛求。”
钟谟乃述及严续刚正,及陈觉等矫诈情状,周主又道:“据汝说来,严续为汝国忠臣,朕为天下主,难道教人杀忠臣么?”
钟谟叩谢而归,报明唐主。
唐主因欲诛宋齐邱等,又遣钟谟诣周禀白。周主道:“诛佞录忠,系汝国内政,但教汝主自有权衡,朕不为遥制呢。”
钟谟即兼程还报,唐主乃命枢密使殷崇义,草诏惩奸,历数宋齐邱、陈觉、李征古罪恶,放齐邱还九华山;谪陈觉为国子博士,安置饶州;夺征古官,流戍洪州。陈觉与征古惘惘出都,途中复接唐主敕书,赐令自尽。南唐五鬼,陈觉为首,魏岑、查文徽已病死,此外只剩二冯,唐主不复问罪。寻且迁任延己为太子太傅,延鲁为户部尚书,宠用如故。
宋齐邱至九华山,唐主命地方有司锁住齐邱居宅,不准自由,但穴墙给与饮食。齐邱叹道:“我从前为李氏谋画,幽住让皇帝族于泰州,天道不爽,理应及此,我也不想再活了!”遂绝粮7日而死。卒年73岁。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