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怎么处理?
从前李正当兵,当排长,当连长,甚至到后来当营长,都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事情。
当旅参谋长和当一般的干部或者士兵不同。
当士兵的,除了搞好和战友之间的团结,剩下的就是训练,训练行不行,主观能动性在自己手里,自己肯吃苦,训练就能搞上去。
当班长当排长,管十几号到几十号人,也相对简单,关怀士兵,身先士卒就行,发挥了带头作用,就是基层好军官,好班长。
当营长的时候,手下好几百号人了,总不能像当当排长连长时候事事指导事事带头,因为人的精力有限,做不了那么多事,要管的就是手下几个连长,管好了连长,每个连长各尽其职管好自己的连队,用好人,用对人,其余的就是战术上的研究,也不算太难。
不过上升到旅一级,难度忽然就有了几何级的跃升。
虽然自己只是个参谋长,但别人已经管你叫“首长”了。
除了管作战,也兼管训练,要面对的不光是指挥上的问题,也要面对下面各营之间战术协同上存在的问题作出相应的调整,更要面对一些意想不到的问题——比如这次的作假事件。
自己的一言一行,往小了说能影响一个中层军官的前途,往大了说,会影响到一个旅。
处分,固然能树立反面典型,但伤士气。
不处分,那岂不是姑息?等同纵容?
如果王连胜是那种偷奸耍滑之辈,自己绝不手软。
偏偏刚才看这个王连胜,也算是个敢于担责的主官,从他的检讨上就能看出,责任全部揽自己身上了,没有提及任何人,包括保障班那几个。
这反倒让李正为难起来。
正思忖之时,门口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嗯?”
谁呢?
他想。
该不是王连胜去而复返吧?
“谁?”
“报告!一营支援连三排长谷征!”
谷征?
李正忽然想到了今天在4号靶场上见到的那个年轻的少尉。
他起身过去看门,门开了,果然看到那个少尉站在门口。
看他的表情,似乎是鼓足了勇气,脸倒是不红,但却是白的。
“找我有事吗?”
李正问道。
谷征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将手里的一份材料双手递了过来。
“参谋长,我是来做检讨的。”
李正说:“你营长刚来过,也是做检讨,你来做什么检讨?”
谷征的脸色更白了,最后似乎咬紧了牙关才挤出了一句话:“他说的未必就是真相。”
“噢?”李正有些意外:“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想了想,让开了门。
“进来说吧。”
谷征小心翼翼走进李正的房间,站在那里,手里依旧捏着那份检讨书。
李正指了指茶几旁的木沙发:“坐下说。”
谷征走到茶几旁,还是站着,双手还是捏着那份检讨,朝李正面前的桌上一放。
“参谋长,你看完就明白了。”
李正疑惑地拿起检讨书,嘴上说道:“你们一营的也真奇怪,王连胜过来我让他坐下谈,也不坐,你也一样,站着很舒服吗?”
言语间,打开了检讨书,然后开始一句句往下看。
看完,笑了。
“好啊,好一个战友情深。你知道你营长怎么说的吗?”
谷征说:“我不看他的检讨书都知道他怎么说的。”
李正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谷征说:“他来找过我。”
李正眉头皱了起来:“你们还串供啊?”
谷征赶忙摇头:“不,我们营长不是那样的人,只不过……他不想让我去承担责任,他找我是让我啥都别管,这事他承担……”
李正说:“我有件事挺奇怪的,你跟王连胜是什么关系?他怎么这么关心你?”
谷征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他当连长的时候,我是他的兵。”
“噢!”
李正似乎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
谷征接着说:“他知道我家的情况,知道如果我犯错,被处理了,那么我就没脸回家了,我爸知道也会被气死……我爸身体不好,心脏有问题,我是我们村第一个考上军校的……我……营长……我……”
越说,谷征似乎连话都说不顺溜了,到临了,居然抽泣起来,一个大老爷们眼泪啪嗒啪嗒就落了下来。
李正说:“军人的眼泪不该在这种地方流。”
谷征立马止住了抽泣,擦了一把眼睛,嘶啦一下吸了口气说:“参谋长,事实就是我检讨书里写的那样,你可以去调查,如果我说了一句假话,你处理我!其实营长没有让我修改弹着点,只是跟我说,让我提起十二分精神,旅长参谋长都在看台上盯着呢。结果,第四炮打来的时候,擦了一下靶边,没打上靶布,我寻思着,如果按照比赛规则,擦边也算命中,可靶布上没弹孔,不好看,所以我就自作主张,让保障班的班长去搞了个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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