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都是270分队的几个住院的队员。
他们都是轻伤员,重伤的目前都还不能下床。
见了李正,都凑过来了。
有人一瘸一拐,腿伤。
有人缠着手,手臂受伤。
但还是齐刷刷站得笔直,向李正敬了礼。
这是尊敬。
李正获得了所有270分队队员的尊敬,这是毋庸置疑的。
敬礼只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军队礼仪,但里头包含的内容却可以重若千钧。
几人围在赵传的病床前,聊了一阵,副队长吕毅将一直提在手里的大信封袋子递给赵传。
“队长,这是大家的一点心意,给王涛凑的。”
李正看了一眼信封,是个大的牛皮信封,装档案那种。
鼓囊囊,沉甸甸。
估计有好几万。
赵传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转头对陪护的那个兵说:“你去拿我的背囊,内层有个信封,拿出来吧。”
兵照做了。
赵传拿着那个信封,从里头倒出一万块,打开大信封,又装了进去,合上。
“旅长说,咱部队和地方都有安排,抚恤金也不会少一分,所以他不肯收我们的钱。”
“这是咱们的一点心意,跟部队有什么关系嘛!”吕毅说:“旅长咋那么不开窍!”
“就是啊!别的人我也不说了,王涛不一样,他家困难!”
“实在不行,我们自己找个人去送算了,不要他们地方武装部和咱们旅自己去送。”
“我去!”
“你去个鬼啊!你看看伱的腿,每个十天半个月估计都好不了,我是手上的伤,明天我就跟医生说没事了出院,我去。”
“都别争了!”
赵传忽然大声打断所有人。
队员们这才安静下来。
赵传双眼落在信封上,直勾勾看了半天才说:“咱们还有脸去见王涛家属吗?”
一句话,如山一般重。
病房里的所有270队员们全部低下了头。
这次,没人争了。
都不说话了。
久久的沉默。
到临了,吕毅说:“我没脸去,那晚迫击炮弹就落在我身边,是他扑上压在我身上来替我挡了……”
其他人继续沉默。
房间里,只有吕毅压抑的抽泣声。
赵传说:“咱们都没脸去,吕毅你也别哭,说起没脸,我更惭愧,这次的行动责任在我身上……”
良久,他转头看着李正:“李连长,我代表这里的兄弟向您提个请求。”
李正已经大致猜到了是什么请求了。
“你说吧。”
“是这样的……因为这次行动是保密的,所以王涛家属也不会知道他牺牲的原因,我估计这会儿武装部已经通知他家了,过阵子估计咱们旅的人也就会去找,不过因为某些原因,我估计暂时不会有仪式,估计最少要半年以后等这事淡了才行……”
“王涛是我们队里家境最困难的一个,爹妈早没了,带了个弟弟,他来当兵就是冲着留下的,所以训练时候比谁都拼命……因为他说,弟弟大学毕业前什么都靠他,前年结婚,去年弟弟毕业了才敢要孩子,前段时间刚做爸爸,他还没来得及回去看看……”
说到这,赵传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住了汹涌的情绪,然后继续道:“我估计抚恤金没到位之前,他家会很困难,以往每个月工资一发,他除了留下三百自己买日用品外全都转回家里去了,这一时半会儿家里肯定很不容易,所以咱们这帮战友商量了一下,先给他凑点送过去应急,你看……”
说完,又抬起头看着李正。
李正说:“行,我还有几天假,今年的假期还没用呢,部队刚驻训完,暂时应该没有什么任务,这事我去办。”
赵传感激地伸出手抓住李正的手:“好战友……”
只说了三个字,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有时候,一个字里就能包含了千年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