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爆竹声中(二)(2 / 2)

青山白云传 慕子归 2057 字 8天前

夜来似是极为清浅地冷笑一声。

“...说啊,话不是还没讲完?”

夜来步步紧逼,而苏决明却步步相退。终于,待他背脊贴上那冰冷石门,才发觉自己避无可避。

他咬牙道:“你...你这坏女人,我师父就在里面,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等师父出来不会放过你的!”

夜来饶有兴致地问道:“哦?那你倒是说说,他要怎么不放过我?”

顾见春细细听着,却登时觉得有些头疼——他始终不明白为何这二人不论何时何地都能如炮仗一般点燃对方的怒火,而往往这怒火又能精确无误地波及自己。

“你这坏女人,等着瞧!总之...总之...”苏决明讪讪道,“你这些日子如何对我,我就让他如何对你!我警告你!你做的那些事,我全都告诉师父了!”

“那又如何?”夜来沉默一瞬,却冷笑道,“若是他听到了,还不现在就出来护着你?他如今五感有失,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末了,她又慢悠悠地补充一句:“再说了,你师父可不一定是我的对手。你指望他不如指望我,你求求我,兴许我还发发善心,放你一马...”

“你...士可杀不可辱,你不要欺人太甚!”苏决明更是气急败坏,这女人字字诛心,偏偏他无从反驳。的确,若是师父早已出关,听到他二人在门口争执许久,又怎会不出面替他解围?如今只当自己运气不好,偷摸前来告状,竟被这女人当场抓包。

正如此思忖,他眼珠一转,登时看向对方身后:

“师父!您终于来了!”

夜来似是僵了僵,而后霎时回首,却没瞧见什么人影。于是她怒极反笑:“好啊!小小年纪,就学会骗人了!”

那正忙于遁逃的少年才不听对方如何谩骂,如脚底抹油一般就要从这洞隧离去。只是他忘了,若论追击,这女人却并不需要什么更为卓越的轻功。

她只需要一把利器。

顾见春在其中听着,暗暗摇头——这孩子,还真是不长记性。

不消探看,他已然猜到了结果。

夜来也不忙着追,只是信手拆下一块钟乳,慢悠悠地置于掌心,抬掌运功。只听“砰”地一声,那钟乳激射而出,如露如电,正中那少年足前三寸,登时迸裂四射。

飞叶寻花。

苏决明惊魂未定,堪堪止步,一屁股跌坐地上。方才他若是再快一分,这破石头定要落在他脚上。届时不落个足肢残缺,也至少是伤筋动骨。

“跑啊。怎么不跑了?”夜来悠哉反问道。

眼见着跑路不成,苏决明当即转身大骂道:

“...你这女人也忒恶毒!我不就是与师父讲述事实,你至于这么小心眼么?!再说了,我哪一句说的不是实话?你敢当着师父的面说你没有做那些事?!”

夜来冷冷一笑:“我本不欲与你争辩。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倒是要来问问你,前日里是不是你练功心气不正,急于求成,偷偷向你师祖讨什么进境丹药,以至于睡了整整三日。我不将你吊着,你怕是要经脉倒逆,爆体而亡。你不谢我,反倒来告我一状?”

苏决明一噎,而后辩解道:“我...那是师祖给我的,难道师祖还会害我不成?!”

“你师祖那是让你涨涨教训,你服了那药,少说也要睡个七天七夜,一觉醒来,怕是年都过了!”夜来嘲弄一番,末了,却又低声说道,“...天底下可没有什么不需代价便能白来的功法修为,你所看见的那些绝世高手,无不是历经艰辛,亦或是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苏决明似是也想到什么,却一反常态地并未反驳。

“——你所学武功本就繁杂,若不能坚守本心,整日想着什么捷径,不出十年,必会面临死生关隘。到那时候再后悔,可没人能救你。”

顾见春亦是对此赞同,这孩子此前生于苏家,后又为赵前辈传授武学,如今学得栖梧山的功夫,的确是涉猎颇多,倘若耐心教习,他日定能成器。而怕只怕他如今孩子心性,误入了歧途。有人能如此教他,却是他之幸事。

苏决明红了红脸,撇过头去:“哼,谁要你救?再说了,可你喝醉了酒与我拼剑,这事可没完!”

“谁让你手气那么好的?”夜来倒是理所当然,“所谓气运恒常,你猜拳这么厉害,我自然要让你尝尝苦头。有句老话说得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还不快快谢我?”

顾见春登时哭笑不得——旁人不晓得,他还是知晓。若论折腾捉弄人的本事,在这山上那姑娘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

“呸呸呸!歪理!都是歪理!”只听苏决明啐了一口,当即怒道,“你就是看我不顺眼,要我挨你的打骂,你看看我身上的伤,哪一处不是你干的?”

“不过是些跌打损伤的淤青罢了,几副药不就好了?你连这点伤都受不住,还当什么高手大侠?”夜来冷笑道,“你要知道,你师父当年可比你苦多了,你作为他的弟子,难道这点觉悟都没有?”

“你...要你管!”苏决明横竖辩不过,遂气急道,“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偷偷与人传信,怕我们看出端倪,才偷偷摸摸去将那些信都烧了?”

“其一,那可不是什么信。其二,我可没有偷偷摸摸。我看有些背地里跟踪别人,说人坏坏的人才是偷偷摸摸吧?”

苏决明啐道:“我呸,要不是你心中有鬼,怎么会趁我来找师父的时候跟来偷听我们说话?!”

夜来寒声道:“我若是心中有鬼,那会儿察觉你的时候,就该让你死在那儿!”

苏决明当即叉腰道:“哼哼!终于原形毕露了吧?我就说你对我有气,总要与我为难,现在还想杀了我!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简直丧心病狂!”

谁知夜来忽然沉默,出奇地并未反驳。

苏决明见势头大好,却是咄咄道:

“我说对了吧!你定然是有什么事瞒着他们...”

谁知夜来却忽然看向他的身后,淡然道:

“师父,您怎么有空来了——”

苏决明登时大笑道:“哈哈哈!你这招已经过时了,对我可不管用!”

哪知背后忽然传来一老者的声音:

“什么不管用?”

苏决明浑身一僵,连忙向后看去,只见逆光处那老者正于他身后拢袖站定,似是已来了许久。

“师...师祖......”

顾见春一时有些无奈,今日是什么日子,他这清修之地可真是热闹极了。

只听老人颇为慈祥地笑了笑:

“阿明,今日课业可是修习了?”

“尚...尚未。”苏决明讪讪道。

老者看向夜来,却是询问道:

“小湄,横竖今日无事,便让阿明陪我这个老家伙出去走走吧?”

夜来点头道:“师父请便。”

苏决明只得悻悻跟着老人离去,回首之时,却见那坏女人并未跟来,只是随意倚门而坐。

他忽而心中敞亮一瞬,原来对方并非是来抓包,只是凑巧他们都想起了同一个人,于同一时间在此撞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