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景明，真狼狈啊——”</P>
夜来握着剑，似乎并不急于将他赶尽杀绝。</P>
如同好整以暇的猎手，欣赏着猎物拼命奔逃的惨状。</P>
“就凭你如今这不堪一击的模样，也想和我争这把剑？”</P>
“要争的……”</P>
顾见春艰难站定，下一段杀招便倏忽而至。</P>
这一次，剑锋直取他的颈侧。</P>
“铮——”</P>
他下意识提剑格挡，那青山剑兀自颤了几颤，险险将这蛮力挡下，而他的虎口已然被震得生疼。</P>
夜来手掌一振，那剑刃凌空打了个旋，于她手心一转，左袭不成，便于霎时间挥向他的右颈。</P>
“砰——”</P>
又是堪堪挡下，而这一次，他却只得以手肘迎击。好在那反手袭来的一剑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只划破了他一截衣袖。</P>
那青色衣帛纷扬于半空，夜来见状，不由嘲弄道：</P>
“景明，你是要...与我割袍断义么？”</P>
“不是……”只是此情此景，倒显得他这答话多余。</P>
反倒趁着他开口，夜来当即将剑刃横于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他脖颈袭来。</P>
这一次，避无可避，顾见春只得匆忙一躲。而夜来岂容他一再躲闪，自是不依不饶地将那剑刃斩来，逼着他对战。一时之间，他顾不得如何狼狈，只得在地上连连滚退，倒是引得那步步紧逼的少女快意一笑。</P>
“景明，你看看你如今成了什么样子？师父教的东西，你怕是当真学到狗肚子里去了。”</P>
顾见春且躲且退，夜来却也疲于这样一剑一剑挥斩。</P>
于是她自地上捡起几个雪团，随意聚了聚，便冲着那青衣男子掷去。</P>
顾见春自是不敢接这莫名一击，将头一偏，那雪团在他首边坠地，竟生生令地上碎岩激飞。可想而知，这一击若是落于他身上，即便不死也要重伤。</P>
“小湄，你……”</P>
夜来将雪团置于掌心，运功而发。顾见春话音未落，便只得再度匆忙一躲，好不慌乱。</P>
竟是飞叶寻花。</P>
是了，这等绝技，即便没有沧浪诀为凭，也能够运用自如。他想起在双溪镇之时，对方也曾用过此招，是以剑鞘为器。想来运用雪团也好，宝剑也好，她那么聪慧，总能如此得心应手，举一反三。</P>
“怎么？只许你用栖梧山的功夫，不许我用栖梧山的功夫？”</P>
夜来冷冷一笑。</P>
“不是的。”顾见春将剑横于身前，“小湄，你不该告诉我。对阵于敌，尤其是熟悉之人，你不应透露任何招式，也不应轻敌自诩。”</P>
“要你管！”夜来面上笑意一滞，随即伸手。只听“砰——”地一声，又是一块雪团在他身前炸开。雪雾如砂，纷纷落地。</P>
这一次，顾见春终于以青山剑将其挡下。</P>
似是忍无可忍，那雪团如数顷发，只消瞬息，便将他去处尽数封死。顾见春勉力提剑应对，只听一阵“叮叮当当”之声，雪雾涌动不止，飞沙走石，好不晃眼。</P>
“让我来告诉你，这一剑，名叫朔风穿庭，与飞叶寻花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区别在于，它比飞叶寻花威力更大，作用更妙。”</P>
只是那紫衣少女的身形却在烟尘四散之时顷刻接近。</P>
“而且，能骗过你。”</P>
那木剑随着她的掌心飞来，而她却紧随其后，将自己也化作那剑意的一部分，追剑而来。</P>
——原来是借着飞叶寻花的攻势，令他全神贯注于抵挡雪团之威，这才予以她近身的机会。</P>
顾见春自是跻身而退，可对方已然近身，当即冲着他腹间飞起一脚，将他身形踹出几丈之远。</P>
“都这副尊容了，还有心思管教我？景明，是不是我不动手，你总觉得我在与你闹着玩？”</P>
“咳咳……”</P>
顾见春坠于山岩，勉力撑住身子。一时间只觉胸前血气涌动，疼痛难当。</P>
“小湄，我不想你这样......”</P>
夜来亭亭而立，居高临下地垂首睨他。</P>
“这就是你的决意？景明，我还是后悔没能在西冯寨丢下你。原来我抛却一切救下的，竟是个废物。”</P>
夜来提剑走近。</P>
“一个废物，也配与我争？”</P>
再进几步，她便完全有能力一剑结果自己。</P>
“小湄……咳咳…不要这么说……”</P>
顾见春按着胸口，试图将那血气压下。只是很快他便发现，这血气并非来自于腹前伤处，而是来自于脑海之中。</P>
仿佛是那亘古之久的话语，不意间令他想起一些文字，那文字如同清溪交织重叠，最终汇于一川。</P>
——天地为炉……</P>
夜来缓缓扬起木剑。</P>
“既然如此，那我便送你一程——”</P>
他怔了怔，看着眼前那纷至沓来的剑光，与眉眼如画的少女，这两种景象交叠，却令他心底生出一抹微妙的错觉。</P>
——迟滞。亦或是他身上忽然涌起一股力量，令他感到一切事物都放缓了动作。</P>
顾见春一把将手中宝剑握紧，随即身子一滚，堪堪躲过那长剑锋芒。身后瞬间传来一阵巨响，原来是那紫衣少女的剑锋正正劈向山岩。</P>
雪尘飞扬之间，顾见春灵机一动，当即断喝一声：</P>
“小湄！”</P>
对方果真依言转头望他，他手中长剑一扬，夜来轻巧侧颈躲开，却不想他剑势一转，是为了将地上细雪扬起，那冰雪纷飞，正将她砸了个满头满脸。</P>
得手了。顾见春心底一喜，这便再不犹豫，脚下一晃，飞出几丈之遥。</P>
夜来一把将面前积雪拂开，这才发现对方早已与她拉开身距。她耐心尽数耗尽，于是再不愿与之纠缠。</P>
“——你找死？！”</P>
只见她将手中剑刃一展，这便凌空掠起，如法炮制般地再度向顾见春袭来。这一次，她的确是发怒了，连同那地上积雪都随着她的剑锋飞旋而起，空中雪势渐大，她衣袂翻飞，宛如一道紫色烟霞，携着锋锐无比的剑气激射而来。</P>
美矣，险矣。</P>
只是顾见春能在这一招吃一次亏，便不会再吃第二次。他凝神静气，左右去路已被尽数封死，既如此，他便等那剑芒将至之时，仰头一倒，那剑刃擦着他的鼻尖险险飞过，轻纱拂面。夜来与他错身相去，随后顾见春剑尖一挑，地上积雪尽数飞扬，障目乱眼，这回又令他有机可退。</P>
夜来握剑止步，转身怒喝：</P>
“躲躲藏藏，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既然你也想要沧浪剑，就来战！”</P>
“小湄，你为何想要沧浪剑？是因为十恶司的命令么？”</P>
“明知故问！”</P>
夜来将剑锋横于眉侧，顾见春目光一凛，想起她当日正是用这法子与南宫孤舟对招，于是不敢怠慢，当即抽剑应战。</P>
“叮叮叮——”</P>
那剑光如同梨花簌簌，又如连绵飞雪，凛凛迫迫，绵延不绝。他忙不迭将其尽数挡下，此时除却东风吹雨，世间没有任何一种剑技能与这剑招的速度相竞。</P>
顾见春手腕翻飞不绝，一阵“叮叮当当”的剑锋相抵，即便对上未曾出鞘的青山剑，那木剑也肉眼可见地被其折损。再这般打下去，恐怕他的剑还未拔出来，对方的剑就要被折断了。</P>
正当此时，顾见春心中警铃大作——影影绰绰的剑气之中，还带着雾白霜花，竟隐约似一阵寒意袭来。他定睛一看，方才察觉那白色霜花正随着腕骨向上蔓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