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太太,大驾光临,半岛添辉阿。”她调侃着道。
什么话?!这女人,简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一边大大的摇头,一边大肆的打量这位新晋的新闻局高层。只见她只穿着一身简单的白锻锦绣小鱼尾袭地长裙,银色系列的手链,手袋和银色高跟鞋完美点睛,搭配她的黑色直长发和轮廓分明的五官,传达出极致的个人气息。
“你看什么呢?”她有些奇怪。
“如此尤物,我见犹怜阿。”我大大的笑叹。
毫不意外的,看她瞬间红了脸,手作势就要来掐我的腰。我轻轻闪过。拉了她的手,往一边走去。
穆怡是我的死党,从大学时候一直到现在,认识20多年了。她是看着庄宇庄楠出生的。说来好笑,她学新闻我学医,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行当;她热情如火我则沉静如水,水火不相容的两种性格;她家势普通我则贵为施家嫡女,在我们那个年代又是所谓的门不当户不对。恐怕唯一相称的就是容貌长相了吧。
我从小就是施家最耀眼的公主,那耀眼是绝非施蕴晴可以比的。服侍了母亲一辈子的老佣人阿福是这样说的:“二小姐何止差了大小姐几个等级,那差的事是气质,是整副的身家背景。”福姨一直对那个正正经经经过母亲允许给母亲奉过茶,磕了头进了施家门的女人耿耿于怀。每当我喊那个女人一声容姨的时候,福姨就会收起对我的笑脸,仿佛我干了什么背叛正义,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我总是又好气又好笑,暗自腹诽,母亲都不在乎了,您又气个什么劲儿啊。可心里却始终为福姨对母亲的这份儿心感动着。福姨说我比施蕴晴漂亮几个等级,这话里肯定有着几分的夸张和护短。父亲的那位二房,可是当年上海滩有名的交际花,为了避战才到了香港,又在这灯红酒绿的香江插上了一面花国旌旗。几经铺排,引得我财大气粗的父亲做了入幕之宾,没过多久就传出怀上了施家骨肉。于是堂而皇之的约见施道林夫人----我母亲,摊牌,入门。这其中的手段实实不足为外人道矣。有这样一位花国之魁为母,想见得施蕴晴也可算得是美人一个了。当然,我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而穆怡呢,除却标治的五官不谈,光那一身慑人的气势,散发的活力,和我并肩往那一站,半点不输给我。
就这样的两个人,撞在了一起,拴在了一起,整整的二十多年阿。
这么多年来,多少那起所谓的豪门贵妇整天有意无意的在我面前说三道四。言语之间皆是指责穆怡的。流言碎语是种类繁多,层出不穷的,然,中心论点只有一个------穆怡还未婚,如今能爬上新闻局的高管阶层,不知道背后向多少男人屈意承欢过了。这个年头啊,女人一旦干出个什么名堂来,那就一定会被暗示成放条身子出来走江湖的。我为之气结,又不好动怒,只得向那个每次都说得唾沫横飞的马议员夫人闲闲的答,“如今真是荒唐,何止是这些有本事的女人被人说得乱七八糟,就连那些吃着闲饭的,都动辄被人说是养着“小儿子”的----”,果然,场面冷掉一片。我清楚地看到那位马夫人连同身边的张太王太的脸上都开始青一块紫一块,尴尬的讪笑。开玩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都是活在众目睽睽之下的人,再怎么小心,又能怎么保密。再加上香港的狗仔队绝对的专业敬业,堪称“鞠躬尽瘁,九死而犹未悔”。穆怡又是吃新闻这碗饭的,托她的福,我也渐渐知晓了几分这些平时跟在丈夫身边表面看似有头有脸的名媛,背后做得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后来我邀功似的转述给穆怡听,看看我是怎么帮她出半口恶气的。她大小姐可好,半分没有感动,居然瞪着她一双清澈的美目,给我说:“庄太太你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这种事都能动气。风里来浪里去十几年了,还在乎这几句闲话?料到的啦。我看我就适合穿那些露背装,免得被背后的冷箭弄脏了衣服还要费功夫去换,多麻烦是不------”
记得当时她的话还没完,就自顾在那里笑得前仰后合的,然后,泪,流满面。我握了她的手,说不出话来。我知道,她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不辛苦,不是不辛酸的。
穆怡是真的爱新闻,从少年时就怀着满腔的热情,见天的跟我谈什么民主自由,谈新闻自由,谈无冕之王们肩头的重责大任。随着入世渐深,见了太多,碰了太多,懂了太多。如今已无法说自己不曾随波逐流,只能说自己不曾同流合污便是了
至于感情,越是刚强聪明的女人,在感情上就越容易固步自封。我知道穆怡的心十几年来都在一个男人身上,而那个男人却始终没有给她一个交代。我曾经问穆怡,“这个恋的太苦了,换一个不行吗?”
她静了很久,才幽幽的答,“试过了,你不知道,一觉醒来,看着身边不是他的男人,只觉得恶心,噩梦连连。兜兜转转,最终还是乖乖的回到他身边。”
我无语,到底谁是谁的噩梦,谁又是谁的宿命,我自己都还是一片茫然苦涩。罢罢罢,饮鸩止渴,到毒发时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