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没有想到, 他问过沈少珩这件事后,心里反而是更乱了。
虽说他心中对封栾和封越的那个约定早有猜测,可一旦真的从沈少珩口中听到这约定全貌, 他还是觉得心中触动, 可他心头迷惘未曾有半点减少, 甚至还是想不清自己如今该如何才好。
沈少珩抬首见他神色, 大致也能猜得出一些叶阳心中的想法,他不是傻子, 他看了那么多的书,自然看得出来皇上爱云侍君至深,云侍君却并非那么爱皇上,而今云侍君有心结, 若不解开,皇上和云侍君只怕永远无法更进一步。
而心结,只能由叶阳自己解决。
“您不必如此担忧。”沈少珩出声提醒, “皇上不会希望您为此忧心的。”
叶阳:“……”
沈少珩如此说, 他反倒是更心烦了。
如今他未曾想清整件事, 自然也不能对封栾的情谊有所反馈, 而他着实不喜欢这种拖着的感觉,他以为自己爱憎分明,可在直面封栾对他的情感时,却又如同失了效。
这令他很是挫败。
他已没有什么要问沈少珩的了, 而沈少珩同他一揖, 又道:“若云侍君没有其他事,臣还有公务在身,就先告退了。”
沈少珩带着禁军离开,而叶阳放下轿帘, 心中苦恼不已。
他膝上仍隐隐作痛,而那痛楚每有一分,他便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封栾轻轻在他膝上的一吻,他不免深深叹气,只觉心中满是疲惫。
回宫之后,叶阳令人取来膝伤药膏后,便挥退了所有宫人,他想着一个人呆着想一想这件事。
他处理完膝上伤口,坐在桌旁挠着自己的脑袋,苦思冥想般呆了片刻,未有所获,反倒是困了。
算来正是午睡的时候,叶阳烦得很,干脆爬上床闭了眼,想着不管什么事,醒来再说,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只是觉得脑内越发昏沉。
到最后,他自己都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困倦不已,只觉浑身似有千斤之重,又如孤舟芦苇,在茫茫大海中无依漂泊,这种感觉着实难受极了,他想从昏睡之中醒来,好容易等到意识一点一滴重归身体,他睁开眼,一颗心突突直跳,眼前所见的却是刷得雪白的天花板,与吊顶之上光线惨白的白炽灯。
叶阳吓了一大跳,猛地从床上坐起,手背上被扯得一痛,他扭头看去,便见自己手背上扎了吊针,被他猛地一扯,那吊针险些从他手背上被扯出来,而今还在隐隐作痛。
叶阳这才将目光转开,看向身边四周。
床头摆了鲜花果篮,上头放了卡片,是所里同事的名字,床下歪七扭八丢着他那双蓝底的塑料拖鞋,一旁的小桌上还放了他吃了一半的午饭——雷打不动的两素一荤,是医院内难吃得不行的熟悉味道。
叶阳目瞪口呆。
他……回来了?
不,不对。
他不在自个宫里睡觉吗?他咋还能回来呢?
要他没记错的话,他在他原来的世界,应该已经死了。
这应当只是一个梦。
可这梦境太过真实,病房内的一切都和以前差不多,只是不知临床其余几人都去了何处,病房内的房门也紧紧锁着,更不用说他此刻竟然体力充沛,下床走了两圈也没觉得身体哪儿不舒服,他打不开病房门,便又回到床边,这才发现了自己床上的手机正亮着屏幕,切着个他颇为熟悉的页面。
他生病时在病房无聊,翻了不少当红,后来穿书所进的正是其中之一,而如今手机页面上所显示的正是这的内容。
叶阳在床边坐下,拿起手机,扫了一眼当前章节的章节名。
逼宫
……是他根本没看过的章节。
他很清楚记得楚怜入宫之后没有经历过任何与逼宫有关的剧情,这应当不是他当初看过的内容,而这章节名实在有些不吉祥,看得他一颗心突突直跳,他实在忍不住翻到下一页,一眼便瞥见了这一章令人震惊的开头。
……楚怜踏入长和宫,浅翠搀着她,精致绣鞋小心避开脚下残尸血肉,沿着汉白玉长阶缓缓上行,她走了许久,抬起头,正看见禁军统领沈少珩手拄缨枪单膝跪于其中,一身银盔满是血污,已没有了气息。
叶阳:“……”
等等,这是什么?沈少珩怎么了?!
再往上,满地均是御隐卫的尸体,鲜血溅满了雕龙刻凤的廊柱,在最里头,一名少年被一柄长刀钉死在那龙头上,楚怜在皇上身边见过他,好像叫掠影,不论怎么看,都还只是个孩子——
康宁靠在门边,脸上豁了一道大口子,衣襟上全是鲜血,不知是昏过去还是也已断气了,而楚怜就麻木站在这遍地的尸体之中,等着门旁的楚和谦向她伸出手,笑吟吟与她道:“怜儿,不好吗?而今你是太上皇后了。”
她这才看清楚和谦身后的官军挟着一个男人,那样貌与皇上有七八分相似,却满面病容,而今好似连站也站不稳了。
她知道那是被下了药的慎阳王封越,父亲需要一个傀儡,可不论那傀儡是病是残,而慎阳王远比皇上好控制;她也知道,从父亲令人害死云家的小公子开始,这一切便已都是定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