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邢眸色晦涩不明,她哀伤的目光,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他起身出了皇宫,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摘星阁。
今晚守夜的是秋月,他过来时,秋月才刚刚眯着。
她睡眠很轻,察觉到眼前的光线被人挡住时,就睁开了眼,眼前竟是走来一个男人,秋月欲尖叫出声时,却被人砍晕了过去。
裴邢已来到了里间。
床上,钟璃再次陷入了梦魇中,她额前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瘦削的肩膀时不时轻颤一下,唇色也被咬得发白。
她轻轻唤着什么,裴邢凑近了些,才听清那含糊不清的发音是“三叔”,他深深望着她,有些怀疑这又是她的一场戏,修长的手指来到了她脖颈前,却迟迟没能下手。
他伸手晃了她两下,少女仍旧陷在梦魇中,没能醒来,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瞧见这颗泪珠时,裴邢心口一阵烦闷,他拍了拍她的脸颊。
少女醒来时,有片刻的怔愣,她长睫颤了颤,对上裴邢那张脸时,她眸中满是茫然。
她甚至以为,自己仍在梦中,她又闭上了眼,下一刻,眼睛猛地睁圆了,眸中也添了一丝惊愕,“三叔?”
她赶忙坐了起来,因为力道过猛,一阵头晕,不自觉朝一侧倒去,裴邢反应过来时,已伸手扶住了她,少女娇软的身躯靠在了他身上。
她耳根火辣辣烧了起来,雪白的小脸上也逐渐蔓上一丝红晕,她连忙从他怀中退了出来,捡起一侧的衣衫披在了身上。
裴邢垂眸看了她一眼,这才意识到她仅着雪白色里衣,从他的角度,甚至能瞧见她精致的锁骨。
他眸色逐渐转深,冷声道:“你梦到了什么?”
钟璃被他问得一怔,梦中他好似也闯入了她的闺房,所以刚刚醒来时,她才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不等她细想,梦境就已经模糊了起来,她轻轻摇头,“我没记住。”
她悄悄审视了他一眼,清冷的目光中透着疑惑,他深夜闯入她的闺房,她理应愤怒,理应羞恼,理应第一时间将丫鬟喊进来,将他赶走,可不知为何,她却不希望他离开。
只是这样悄悄看他一眼,她一颗心就不受控制地有些悸动,钟璃从未这样过,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只觉得心慌得厉害。
裴邢不信她不记得。她的眼神,分明夹杂着旁的东西,他俯身朝她靠近,骨节分明的大掌攥住了她的下巴,“你最好坦白从宽。”
他力道很大,捏得她有些疼,被他这样对待,钟璃无端有些委屈,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启唇低头咬住了他的食指。
裴邢只觉手指一疼,他眸中闪过一丝烦躁,正想捏碎她的下巴时,对上的却是少女委屈的目光。
他眸色微动,心中也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竟下意识放松了力道,“捏疼了?”
这话问完,他自己都觉得诡异。
钟璃也有些不自在,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她竟会张口咬人,她脸颊红得几欲滴血,目光也有些躲闪,这副模样,竟说不出的动人,裴邢只觉得心口涨得厉害,想咬咬她的唇。
这种被蛊惑的感觉,让他蹙了蹙眉,心中也升起一股暴戾,放在往日,他只怕会一把捏死她,此刻,他仅是再次攥住了她的下巴,“少勾引我。”
钟璃有些诧异,抬头看他时,雪白的脖颈都染上了绯红,“谁、谁勾引你了?”
她声音娇软甜糯,许是有些心虚,尾音也有些发颤,这副模样,在裴邢眼中,等于不打自招,他胸腔中涨得厉害,很想咬咬她的唇。
他向来不会委屈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了。
他攥住她的下巴,低头咬住了她的唇,少女的唇甘甜柔软,比以往吃到的任何东西都要美味,裴邢低头吮着她的唇。
像是已吻过无数次,他娴熟地撬开了她的牙关,缠住了她的舌,更深地攫取着她的甜美。
钟璃一颗心怦怦直跳,本该推开他,可不知为何,被他拥入怀中时,她却升不起反抗的念头,就好似,他们之间理应这样拥抱在一起。
他的吻不仅不让她反感,她甚至很喜欢他的亲近,她无意识吻了他一下,依恋地磨蹭着他的唇。
这个举动,令她有些震惊,内心的羞耻感也席卷而来,她脸颊有些发白,猛地伸手推了他一下。
裴邢舔了下唇,望着少女的目光,异常深邃,对上少女苍白的脸颊时,他眯了一下眼,轻笑道:“刚刚不是很享受?现在再推开,是不是有些晚了?”
他几乎可以笃定,她确实有意勾他。许是身处绝境,想要自救,才意图攀上他。
裴邢并不厌烦,以往有女人意图勾引他时,他只觉腻味,许是她的乖巧可人,恰好和了他的眼缘,他觉得倒也可以庇护她。
钟璃闻言巴掌大的小脸,又不由一白,她咬了咬唇,低声道:“三叔夜闯我的闺房?就是为了羞辱我吗?”
她眸中含着一汪泪,神情也带了一点屈辱,“你走。”
裴邢心口一窒,闷闷的感觉又袭上心头,他无端有些心虚,却又拉不下脸道歉,直到回到乾清宫时,裴邢依然有些怅然若失。他甚至怀疑,她给他下了蛊,不然为何,她难受时,他也有些不适。
他走后,钟璃有些失眠,想起秋月,她才有些担心,起来查看了一下她的情况,见她只是昏睡了过去,钟璃才松口气。
她在窗前,站了许久,直到腿有些发酸时,才上床。
她无意识蜷缩成了一团,白皙的手指,不自觉抚摸了一下她的唇,想到他吻完她,所说的话,钟璃一颗心密密麻麻疼了起来,胸口也堵得厉害。
她已不记得是何时睡着的。
清晨,她是被秋月喊醒的,秋月直到早上才悠悠转醒,想到昨日瞧见的身影,她眸中一慌,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室内。
见自家姑娘衣衫整齐,睡颜一切正常,秋月才大大松口气,她以为自己是做了梦,这才梦到三爷。
她想了想,还是喊醒了钟璃,试探着问了一句,“姑娘?昨日没出什么事吧?”
钟璃并不想让她知道裴邢过来的事,她神色如常地遮掩了过去,“能出什么事?你也梦魇了?”
秋月摸了摸脑袋,笑道:“许是睡糊涂了。”
裴邢回到乾清宫后,并未歇下,他有些心烦意乱,干脆处理奏折去了,直到天蒙蒙亮时,他才眯了一会儿,仅这么一会儿,他却再次梦到了她,梦中是她发红的眼睛以及她柔软的唇,他像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遍又一遍吻着她。
裴邢醒来时,忍不住咒骂了一声。
边疆动乱,境内又有山匪作乱,大晋可谓内忧外患,裴邢有不少事要处理,他虽懒散惯了,却也清楚,关键时刻,由不得他肆意妄为,他又召见了几位阁老,将事情安排妥当时,已临近傍晚。
凌六劝道:“主子,您午时便未用膳,此刻多少吃点儿吧。”
裴邢揉了揉眉心,让人将晚膳摆了上来,他只简单吃了几口,就问道:“她为何中毒?”
凌六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口中的她,指的应该是钟璃,昨晚自己主子潜入摘星阁时,凌六一直在暗中守着他。
凌六恭敬回道:“是安雅郡主所为,她怕萧公子会纳钟姑娘为妾,就想先下手为强。”
安雅郡主的所作所为,自然瞒不过锦衣卫的眼睛。
裴邢闻言,狭长的眉微微挑了一下,“纳她为妾?”
他无端有些不爽,语气也略显恶劣。
凌六摸不清他什么意思,有关钟璃的事,他多少知道一些,此刻便低声解释道:“钟姑娘被人陷害后,名声已毁,萧公子又迎娶了郡主,她只能委身做妾。”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裴邢一张脸彻底板了起来,他深知萧盛的本性,自然清楚,钟璃的被害与萧盛脱不了干系。
他冷声道:“彻查萧盛,安雅郡主意图谋害钟璃,险些致她死亡,按罪当诛,将她打入大牢,择日问斩。”
“是。”
青松堂,安雅郡主正斜靠在榻上,她的丫鬟正跪在她腿边,帮她捏腿,她并不知道,她谋害钟璃的事,已被裴邢知道,她正打算买通一个小厮,让他半夜潜入钟璃的住处,给她扣一个与人苟合的罪名。
谁料这事,一群人却突然闯进了她室内,二话不说地就要将她捉拿归案,安雅郡主吓得手脚发软,甚至搬出了明/慧郡主,对方却没被吓退,甚至没给她半分面子,直接将她和她身边的丫鬟,一并捉了起来。
这事闹得大,自然传到了镇北侯耳中,得知是她下毒谋害钟璃后,镇北侯微微一怔。
秋月得知此事后,还亲自过去瞧了一眼,确认消息属实后,才迫不及待地回来,跟钟璃分享道:“您是没瞧见,她和丫鬟皆戴上了镣铐,听说是三爷亲自下的命令。”
说完三爷,秋月又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瞧奴婢这脑袋,现在应该称皇上才对。”
裴邢已然登基,前段时间,钟璃养病时,他便已登基为帝,也已经改了国号。
听到“三爷”两字,钟璃心尖不由一颤,有些出神。
安雅郡主谋害钟璃被捉拿归案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明/慧公主耳中,她入宫求见裴邢时,裴邢并未见她,不仅没见,还让黄公公去公主府传了一道圣旨,剥夺了她的封号。
萧盛得知此事时,一时说不上什么感受,他有意借机博得美名,也去了皇宫,欲要求见裴邢,谁料,他算计钟璃的事,也被揭露了出来,因毁了她的名声,被判一年。
这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两年前,众位贵女在萧盛房中,撞见钟璃时,皆以为钟璃是不知廉耻,欲要勾引萧盛,谁料,事情竟来了个反转,不论是顾霖还是萧盛,都没能逃过律法的制裁,唯有顾知晴,因周氏的缘故,逃过一劫。
镇北侯入宫求情时,裴邢同样没见他,实际上,他并不是多有正义感的人,这会儿之所以会彻查此事,也不过是想还钟璃一个公道。他也不知为何,每当想起她泪盈于睫的模样,心口就一阵酸涩。
夜深人静时,他再次来了她的住处。
钟璃并未歇下,这几日她都有些失眠,安雅郡主、萧盛和顾霖被抓的事,自然给她带来了冲击,她最在意的却是裴邢那晚的话,她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也不明白他是抱着何种心态,替她出头的。
瞧见他的身影时,她只觉得鼻尖有些发酸,她别开了脑袋,没有看他,少女眼尾泛红,倔强的模样,让他一颗心软成了一团。
裴邢也不知为何会来,那日,她赶他离开时,他多少有些不自在,直到今日帮她出完气,他才好意思过来。
他在她跟前坐了下来,略带薄茧的手,抚过她的发丝,低声道:“还在生气?”
他语气一软,她心中又无端涌起一阵委屈,一颗泪珠不自觉坠了下来,她也不知为何会哭,一瞧见他,心口就涨得满满的,很难受。
裴邢身躯有些僵硬,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边擦边拧着眉道:“再哭,亲你了。”
钟璃伸手捶了他一拳,他捉住了她的手,见她还在掉眼泪,他低头就去吻她的唇,她咬了他一口,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时,他仍旧没有放开她。
钟璃逐渐软了态度,不知何时,勾住了他的脖颈,主动回应着他的吻,意乱情迷之际,裴邢的吻逐渐下滑,落在了她雪白的脖颈上。
钟璃并未推开他,她脑海中无端闪过一些画面,皆是两人亲吻时的场景,不论是他的温柔,还是他的霸道,都令她有些怀念,就好像在无数个日夜里,他们也曾这般亲密过。
裴邢胸腔中也涌起一阵难以克制的情愫,只觉得怀中的姑娘,理应属于他,裴邢伸手解开了她的盘扣。
不知何时,里衣已被丢到了一侧,她上身仅着海棠色小衣,室内没有地暖,冬季有些冷,肩膀裸露在空气中时,钟璃轻轻颤了一下。
她逐渐恢复了理智,饶是到了这一步,她仍旧没有推开他,好像只要是他,怎么都可以。
她不明白为何会这样,只掀眸静静打量着他,想要将他的相貌刻在心中。
她眸色太过专注,带着一点不自知的虔诚,裴邢心尖一阵滚烫,只觉得少女澄清的眼眸似是拥有某种魔力,让他心中软成了一团,他才又吻了一下她的唇,声音异常温柔,“怕吗?”
明明应该害怕,她却并不怕,甚至喜欢他的碰触,怕他觉得她不知羞耻,钟璃轻轻点头。
因为自己的奇怪表现,钟璃有些心慌,神情也带了些无措。她肤如凝脂,面若芙蓉,美得不可方物,眸中那点不安,很容易引起男人的保护欲。
裴邢却只想将她吞入腹中,一点点品尝她的滋味,他漆黑的眸底闪过一抹挣扎,按理说,以他的性子,他应该只图欢愉,想要就要,此时却又不愿委屈了她。
他只是亲了亲她,就拿被子将她裹了起来,将人拥入了怀中,被他裹着被子,抱在怀中时,钟璃有片刻的疑惑。
“睡吧。”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丝。
钟璃哪里睡得着,她不知哪里鼓起的勇气,竟是问出了声,“为何停下?”
问完,她一张脸便染上了一丝潮红,瓷白的脖颈上,也红得几乎滴血。
裴邢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只因不想委屈她,他就选择了克制,他何时这般怜惜过一个人,明明不懂爱,这一刻,却只想给她最好的。
“成亲后再碰。”
他这话,既是回答,也是承诺。
说来奇怪,明明上一次见面,两人才只是亲了一下,这一次,竟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好像他们合该白头到老。
钟璃眼眶有些发酸,不得不考虑现实问题,“皇上是要娶我吗?我这等身份,大臣们哪里会同意?”
裴邢亲了亲她泛红的眼角,低声道:“我想娶谁,是我的事,没人拦得住。”
钟璃眼窝酸酸的,很想很想亲亲他,她动了一下,想推掉身上的被子,随着她的挣扎,少女莹白的肩头露出些许,裴邢眸色微暗,“乱动什么?”
钟璃已经推开了被子,她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小心翼翼去吻他的唇,柔软甜美的唇,触碰到他时,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裴邢眸色微暗,微微拉开些距离,“钟璃,你在玩火。”
钟璃往他怀中钻了钻,再次搂住了他的脖颈,玩火也好,旁的也罢,她已不想去考虑,这一刻,她只想拥抱他,亲吻他。
随着她的动作,海棠色小衣紧贴着他,裴邢漆黑的眸,几乎黏在了她身上,他仅有的自制力已溃不成军,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双手扣住了她的手。
夜色逐渐转浓,月色倾洒而下时,室内两人的发丝逐渐交融在一起,他的吻落在她眼睛上,安抚她时,隐约听到一声含混的“夫君。”
声音那样小,却又饱含情愫。
有那么一刻,裴邢甚至以为他听错了,他眸中闪过一道幽暗的光,扣住她十指的手,不自觉加了些力道,两人肌肤相贴时,一些记忆好似涌入了脑海中,恍惚间,他好似听到很多声夫君,有甜软的,羞恼的,生气的,每一声,都深入灵魂深处。
裴邢再次吻住了她的眼睛,这次不仅是安抚,还夹杂着道不完的爱意,原来早在不知情的时候,她早已是他的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