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翌日清晨, 钟璃醒来时,外面已日上三竿, 她拉开帷幔时, 大片的阳光,照了进来,室内一片亮堂, 她昨晚睡的实在太晚, 饶是睡到现在,依旧有些倦怠。
秋月掀帘走了进来, 见她已然坐起身, 便来服侍她更衣, 小宫女们也鱼贯而入, 有的端着刚打来的清水, 有的托着干净布巾, 等钟璃盥洗过后,又有宫女为她梳了梳头。
秋月打开窗户,通了通风, 笑道:“今儿又是个晴天, 阳光暖洋洋的, 娘娘好久不曾出门了, 一会儿可以去御花园转转。”
钟璃也确实想走动走动, 闻言,含笑点头。
“皇上用了早膳没?”
秋月道:“用了, 奴婢特意让黄公公提醒了皇上, 有黄公公盯着, 皇上的饮食正常许多,娘娘无需担心。”
钟璃颔首, 又想起了裴邢身上的伤,他当初挨了三刀,腹部和背上的伤都很重,伤疤也异常狰狞,昨晚两人在浴室荒唐许久,涂药的事自然搁浅了,钟璃让秋月将祛疤膏取了出来,打算晚上劝劝他,让他涂一下。
用完早膳,钟璃先看了看小瑞儿,小家伙依然在睡,小拳头抵在脑袋旁,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小模样很是恬静。
钟璃小时候也很嗜睡,她也没再管他,亲了亲他的小脸,就带着秋月等人,去御花园转悠了一下,经过裴邢的严抓,皇宫内的太监和宫女仅剩安分老实的,远远瞧见钟璃,他们就赶忙跪了下来,再规矩不过。
来到御花园时,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怪石堆积成的假山,假山上还种着古树,此刻,古树上的叶子已全部落光,唯有一旁的松柏和四季青尚带着绿意。
冬季有冬季的美,御花园内有艳丽缤纷的山茶花,也有迎风绽放的梅花,看着这些花朵,钟璃的心情都不自觉飞扬了起来。
秋月眸中也满是笑,引着钟璃在观景台歇了歇,笑道:“等开春时天暖和起来,就能将小皇子抱出来了,届时,百花盛开,肯定比现在还要美。”
钟璃含笑道:“到时小家伙估计就没那么爱睡了,也不知好不好带。”
康儿小时候就很好带,三四个月后,才变得黏人起来,根本不爱在床上躺着,只要醒时,就必须被人抱着,不然就哼哼唧唧的,让大家都不得安宁。
也不知瑞儿再大点什么样,想起孩子,她神情很温柔。
钟璃一时有些感慨只觉得时间过得可真快,一年前这个时候,她才刚嫁给裴邢,那时,她满心不安,时常因丧失自由而闷闷不乐,只要一想起,一辈子,只能待在深宫,就觉得日子没有盼头。
如今回头再看时,连她都诧异于自己的改变,因为有他,有孩子,皇宫好像也不再只是个冰冷的囚牢,她在这里,竟也获得了心灵上的安宁,饶是没有自由,也没再觉得难以忍受。
她不由看向了秋月,她还很年轻,不该一辈子困于深宫中,可她和秦兴的可能性却很低。自打得知大军传来捷报时,她才一改以往的忧心忡忡,连安涟都曾打趣她,问她是不是捡了银子,怎么这般高兴。
钟璃多少有些心疼她,她握住秋月的手,忍不住试探了一句,“夏荷如今孩子都有了,今年也该考虑你的亲事了。”
秋月一怔,赶忙跪了下来,“奴婢不想嫁人,娘娘,奴婢要一辈子在您跟前伺候,您千万别将奴婢嫁出去,奴婢求您了。”
她语气很急,神情也有些诚惶诚恐,显然被吓到了。
钟璃伸手将她拉了起来,“说什么傻话,跟着我一辈子都得耗在这深宫中,半分自由都没有,这不是害了你吗?你放心,就算我真想让你嫁人,也只会由你挑选,选个你心悦的才成。”
秋月眸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笑道:“奴婢没准备嫁人,以后也不会有心悦之人,奴婢守在您身侧就成,奴婢还想亲眼看着小皇子长大呢。”
她这个模样,分明是对秦兴情根深种,觉得两人没什么可能,才不想嫁人。
钟璃不由叹息一声,拍了拍她的手。
秋月心中不由一跳,忍不住抬头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对上她复杂的双眸时,秋月心尖微颤,总觉得她发现了什么,她脸一红,不由垂下了脑袋。
钟璃将其他宫女屏退后,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让秋月在她跟前坐了下来,秋月有些拘谨,脸颊也涨得通红,平日里她一向爽朗,这还是钟璃头一次瞧见,她扭扭捏捏的小女儿情态。
“坐下吧,咱俩好久不曾说过体己话,正好唠唠。”
秋月谢了恩,在她身侧坐了下来,钟璃道:“我帮你问过皇上,秦兴之所以迟迟未成亲,是因为尚念着他已然去世的未婚妻,他兴许这辈子都忘不了她,也不会成亲。”
见她果真什么都知道,秋月窘迫得不行,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主子,奴婢从未想过能与他在一起,他这等身份,就算心中没人,娶的也只会是贵女,奴婢这等身份,给他当妾,他都未必瞧得上。”
钟璃蹙眉,“你莫要妄自菲薄,你这般好,他瞧不上是他没眼光。你若真心悦他,也不必顾忌自己的身份,你与我情同姐妹,我可以让舅舅收你为养女,再求皇上封你为县主,只要他愿意成亲,届时,你能正大光明嫁给他。”
这是钟璃深思熟虑过决定的。
秋月并非家生子,当初之所以卖身到镇北侯府,是因为家中实在太穷,她是个有主意的,签的是活契,其实她早就攒够了赎身的银子,只是舍不得离开钟璃,才一直留在她身侧。
在钟璃心中,她与夏荷早就成了她的亲人,夏荷如今有青松,日后日子绝不会差。她多少有些担心秋月。恰好前段时间,秋月为她挡过刀,也算救了小皇子,若求皇上封她为县主,也不是不可以。
秋月万万没料到,主子竟这般为她打算,她心中感动,眼眶都有些发酸,直接跪下给钟璃磕了头,一时都说不出话。
她心中清楚,封县主根本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就算皇上同意,大臣那边肯定会百般阻挠,她出身低,也没什么大的贡献,被封县主于理不合,主子有这个心,已让她万分感激,她哪敢奢求真当县主。
秋月秀丽的脸上又浮现出一抹笑,“主子有这个心,已足够奴婢感激了,奴婢也不怕您笑话,就算他能看上奴婢,想娶奴婢,奴婢也从未想过嫁给他。”
“主子不必担心奴婢,奴婢如今虽有些惦记他,并不意味着奴婢真栽在了他身上。实际上,奴婢只是有些钦佩他而已。”
秋月之所以对秦兴有好感,只是因为秦兴曾帮过她,前段时间,使者团入京时,她曾出过宫,岂料在街上竟遇到了登徒子,对方见她一个年轻女子出现在街上,就意图轻薄她,是秦兴恰好出手帮她解了围。
她觉得,救她的人若非秦兴,而是旁人,在那种情况下,她说不准也会喜欢上,她喜欢的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其实与秦兴无关,她很理智,自然清楚她与秦兴没可能,毕竟他望着她的眼神,根本没男女之情。
她只希望他能平安归来,至于旁的,她根本不曾奢求过。
秋月坦诚道:“其实奴婢很想像青松青叶那般帮您管理铺子,这样吧,奴婢再伺候您几年,等小皇子再大些,您就将奴婢放出宫,到时,也将奴婢提拔成管事,奴婢在宫外为您管理铺子。”
这十来年,她一直跟在钟璃身侧,钟璃读书识字时,她也总陪着,虽说不像钟璃饱读诗书,却也认识不少字,加上曾帮钟璃念过不少账本,她对数字也很敏感,缺乏的只是管理经验而已。
秋月对自己有信心,她认为自己并不比青松和青叶差多少,他们能做好的,她也能。
钟璃闻言心中不由动了动。
秋月一向聪明伶俐,嘴皮子也利索,当初几个丫鬟一同出去卖胭脂时,她和夏草总是卖的最多的,拿的赏银能比旁人多一半,仔细说起来,她比青松、青叶还适合做生意,只不过是女子而已。
也没人规定,女子就不能出面做生意,没准她还真适合出宫闯荡。钟璃一直觉得,让她当丫鬟,有些委屈她。
她笑道:“不必等瑞儿长大,他身边有好几个伺候的,干脆过段时日你就出宫吧,我先让青叶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等寻到了你就出宫,外面商机很多,早点打拼,说不准你还能真做出一番成绩来。”
秋月还真想去闯荡,可一想到要离开主子,心中就有些不舍,眸中都快含了泪。
钟璃有些好笑,“这般不舍作甚?又不是现在就要走,再说了,你想我们时,每个月可入宫一次,又不是见不着。”
秋月这才欢天喜地的谢恩,她笑道:“那咱们可说好了,出宫后,奴婢每个月都要入宫见您和小主子一次,您可不许嫌奴婢烦。”
两人有说有笑的,聊得差不多后,才站起来,小宫女们远远瞧见这一幕时,皆有些羡慕秋月。
秋月自然不清楚,她已成了旁人眼中想要效仿的存在。她跟着主子又去了一趟毓庆宫。
钟璃已许久没来过毓庆宫,她过来时,夫子正在给承儿等人上课,三人听得都很认真,她没去打扰,等了小半个时辰,方等到下课时间。
夫子瞧见她,连忙行了一礼,钟璃含笑问了一下三人的情况,这位夫子学识渊博,也并非溜须拍马之人,他很坦诚,将三人的问题皆说了说。
承儿聪慧,却仍旧有些孩子心性,有时会坐不住,偶尔会走神,小泉虎头虎脑的,人也淳朴,让学什么就学什么,却不会举一反一,小香勤奋踏实,功课完成的也好,可惜是个小姑娘,夫子已不止一次地在惋惜,小香是个女孩,若是个男孩,以她的心性,说不得还能金榜题名。
钟璃一一听完,又与夫子聊了聊才让他离开。夫子离开后,承儿才跑到姐姐跟前,眼巴巴看向她,“姐姐今日怎么来了?”
他今日听课时,有些走神,还被夫子点名了,承儿好怕夫子告状,小家伙乌溜溜的大眼中,满是紧张。
钟璃没忍住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他的年龄虽已十岁,实际上,心性才五六岁,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要求自然不能太严苛。
钟璃没提走神的事,只笑道:“姐姐来看看你们上课专不专心,夫子说了你们三个表现都不错,尤其是小香,勤奋又踏实,功课掌握的很扎实,小泉和承儿以后要多向小香姐姐学习,努力变得更好知道吗?”
两个小少年都认真点了点头。
承儿只以为夫子没“告状”,心中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心虚,忍不住承诺道:“姐姐放心,承儿以后一定努力!”
“嗯嗯,你们若表现好,等到上巳节时,姐姐带你们出宫玩。”
她话音落下后,承儿就忍不住欢呼了一声,小香和小泉眼睛也亮了亮,饶是小香一向稳重,这会儿眸中都带了欢喜。
钟璃也弯了弯唇,看完他们,她就回了坤宁宫,她一向是个行动派,当即就写了封信,让青叶空闲时,去选个合适的铺子,选铺子既要看地段,也要看周围都有什么商铺,自然需要时间。
买下后,铺子的修缮也需要时间,这段时间,可以让秋月先跟着青叶、青松学习一下管理经验。具体开什么铺子,也需要他们提前考查一下。
秋月眸中满是跃跃欲试,钟璃看得好笑。
当天晚上,裴邢从乾清宫归来时,钟璃就将药膏拿了出来,柔声道:“皇上,这药膏是臣妾特意让人寻来的,能祛疤,臣妾还是给您涂涂吧。”
裴邢依旧没同意,他边蹬掉了靴子,边道:“不用,女人用的东西,朕一个男人,用它作甚?”
见他态度坚决,钟璃也没好坚持。
他去沐浴了一番,将她压在榻上时,他牵着她的手,再次抚摸了一下他腰腹上的伤疤,问道:“丑吗?”
当初伤得重,缝了十几针,如今早已拆线,结的痂也早就掉落了,可惜却留了疤,钟璃不觉得丑,只觉得很心疼,她一寸寸抚摸了许久。
忽地推了他一下,裴邢顺着她的力道躺到了榻上,下一刻,就见少女俯身压了过来,她乌黑的发丝,披散在他腹部,酥麻感从小腹传遍全身时,少女的吻落在了他的伤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