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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

第九十六章

钟璃道:“本就没睡着, 刚刚听到有八百里加急,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 钟璃还是有些担心, 害怕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问题,毕竟老太太才刚走, 他状态本就不佳。

她有孕在身, 裴邢怕她担忧,没敢直言, 只道:“梓州有山匪闹事, 屠杀了当地的城守, 又放火烧了衙门。我让李将军出兵剿匪即可, 不必太担心。”

他神情自如, 说完, 就不动声色收起了密报,随即拦腰将她抱了起来,“今日天色已晚, 你别等我, 乖乖睡觉去, 等我与李将军商量完剿匪之事, 再回坤宁宫, 你早些歇息。”

他将她直接抱回了坤宁宫,小太监连忙跟在一侧, 提灯照路, 乾清宫和坤宁宫门口, 皆有灯盏,只有短短一截儿路比较暗。

外面弯月被云层遮挡, 唯有几颗星星孜孜不倦地散发着些许光芒,两位小太监,一左一右提着灯盏,暖黄色的光芒驱散了黑暗,钟璃想下来自己走,裴邢却没撒手。

他直接将她抱回了坤宁宫,将她放在了床上,伸手给她退掉了鞋袜,“早些歇息。”

他虽表现的从容淡定,钟璃却还是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扫完密报时,神情太过凝重,根本不像山匪闹事那般简单。

她暂时也帮不上什么忙,便顺着他的意思,温顺地颔首,“那您早点去处理,早解决完,早些歇息。”

他微微颔首,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随即便离开了坤宁宫。

实际上,密报上的内容没这么简单。是先皇后的兄长,秦明以“除叛贼,扶嫡子”为由通敌叛国,将南关拱手相让,勾结大周,又一举攻入朔城,朔城如今也已失守。

当初宫变时,裴邢只斩了安王和皇上,并未牵扯女眷,先皇后离宫后,便回了娘家,她私下却投奔了自己的兄长秦明。

秦家乃世家贵族,势力庞大,她两位兄长也身居要职,长兄秦明乃南关都指挥使,手握军权。

裴邢谋反时,之所以顺利,其实共有两个原因,一是经过他长达七年的经营,各地都有他的势力,宫变一开始,他便命这些人潜入了官府,控制了当地的父母官。

二是他的父王素有战神之称,他虽已战死沙场,麾下却有不少猛将,各居要职,先皇已设计杀死了韩王,怕引起他们的怀疑,他自然不敢苛待他的下属,这些人虽被调离了京城,手中却皆握有兵权。裴邢让秦兴一一拜访过他们。

这些将领曾随着韩王出生入死,只认韩王,韩王的死,曾一度让他们痛不欲生,他们中本就有人怀疑韩王的死不简单,甚至有人寻过裴邢,得知裴邢欲要为韩王复仇时,可谓一呼百应,因为有他们的支持,再加上安王的十万大军,他们才取得了胜利。

裴邢登基后,对这些人,自然是进行了封赏,还有人建议裴邢斩草除根,将先皇后一家一并处死。

裴邢没动秦家是因为秦老爷子乃一代忠臣,他学识渊博,品行高洁,桃林满天下,是当世大儒,裴邢的父亲在世时,对秦老爷子评价极高。他刚去世不足三个月,如今尸骨未寒,岂料,他的长子便已勾结大周,意图谋反。

裴邢率先召见了秦兴、李将军以及赵将军等人,这几人如今手握军权,除了秦兴外,皆是他父亲麾下的老将。

裴邢成事时,他们出了不少力,李将军不由蹙眉,“密报上的嫡子,是怎么回事?”

裴邢已询问过传信之人,淡淡道:“据说是先皇后在宫变时,已有孕在身,如今成功诞下一子。”

如今这位嫡子便成了他们通敌谋反的筹码。

几人自然不信有什么所谓的嫡子,皇后生太子时,伤了身子,膝下仅有太子,她已四十高龄,怎么可能在皇上去世时,再次有孕?无非是起事的借口罢了,秦明心思深沉,藏得很深,以往有老爷子压着,才不曾闹出过什么事,如今老爷子一去世,他便暴露了野心。

秦明用兵如神,虽年轻,却是位不可多得的将才,无疑是位劲敌,大周也有两位名将,大晋损失的这两座城池,皆易守难攻,若非秦明里应外合,大周根本攻不下来。

大晋想夺回城池,自然需要费不少功夫,裴邢盯着舆图看了许久。又与几人商量了一番,随后才让人将几位阁老招来。

翌日清晨上早朝时,裴邢才将城池失守的事,告诉文武百官,怕人心浮动,他并未提所谓的嫡子,只说秦明通敌叛国,害大晋连丢两座城池。

下朝时,裴邢定下了出征的人选,正是老将李将军。这位李将军,如今已被裴邢封为定远候,他曾是韩王麾下的得力干将,有勇有谋,征战多年,几乎没有败绩,唯有将他派出去,方可稳住人心。

裴邢又钦点了赵将军为副将,这位赵将军,十分勇猛,其实镇北侯同样悍勇异常,带敌厮杀时,向来无所畏惧,颇有以一当十的气魄,还有大臣举荐他为副将,考虑到他刚经历丧母,裴邢怕他在战场上误事,否决了这一提议。

如今一打仗,各种问题都暴露了出来,国库本就亏空,粮草的筹备,也需操心,眼瞅着要入冬,战争一时半会儿肯定没法结束,届时战士们的棉衣等物资也需筹备,这些自然需要不少银子。

裴邢私库里的银子,倒是能解燃眉之急,就怕战事拖长。早朝一直到午时才散,裴邢一晚未睡,熬得眼睛都有些发红。

钟璃晚上也没怎么休息,直到丑时,他都不曾过来,丑时三刻时,钟璃没能沉住气,虽说不能窥视帝踪,她却实在担心他,便悄悄让安涟往乾清宫走了一趟。

乾清宫一直亮着灯,还有大臣进进出出,安涟谨遵她的吩咐,只远远瞧了一眼,就回了坤宁宫。得知这个时辰,还有大臣进出时,钟璃心中愈发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也没敢去打扰他,只让人给他备了膳食,裴邢自然没时间吃,一直到午时,都不曾用早膳。

钟璃实在担心他,得知他下了早朝后,她又亲自去了乾清宫,她让人将黄公公喊了出来,仔细询问了一下,他是否用了夜宵、早膳,得知他什么都没吃后,钟璃不由抿紧了唇。

好在她特意吩咐了御书房,让他们备了八宝粥、如意糕等,钟璃让安涟将膳食端进了乾清宫,她也跟了进去。

她进来时,裴邢正对着舆图出神,他眉宇间染着淡淡的疲倦,侧脸异常冷硬。

听到脚步声,他才抬头,瞧见她,裴邢神情微顿,泰然自若地将舆图收了起来,钟璃却已经瞧见了。

他起身站了起来,扶住了她的手臂,“气色怎么不太好?没歇息好?”

没怀孕时,她都甚少上妆,如今有孕在身,自是粉黛未施,是以她眼下的淡青,十分明显。

钟璃没料到,他竟会先发制人,沉默了一下,才道:“皇上还说我,您的气色,不是同样不好?胃肯定也不好受吧?”

她这么一说,裴邢才察觉到,胃已在隐隐作痛。

他摸了摸鼻尖,没吱声。

钟璃多少有些无奈,让安涟摆了膳食,等众人皆退下后,她才柔声道:“您千万要保重龙体,您若再病倒,政事谁来处理?您的胃本就不好,更该注意才行。”

裴邢讨饶,“知道了,这就吃还不行?”

钟璃给他布了下菜,裴邢拉着她,让她坐了下来,“哪需要你做这些,坐着吧,你估计也该饿了,一道吃点吧。”

钟璃颔首,陪他吃了些,等宫女将东西收走后,她又让小太监将窗户开大了些,散了散味,随即才道:“三叔,您坦白告诉我,是不是又有战事了?”

裴邢没料到,她竟如此敏锐,神情顿了顿。

不等他再扯谎,钟璃就道:“这么大的事,您要怎么瞒?难不成接下来一段时间,不许任何人探望我,也不许宫里人议论半个字吗?难不成您真觉得妾身理应被蒙在鼓里?我知道您担心我,可我不仅仅是您的妻子,我是皇后,是一国之母,这么大的事,我理应与您一起承担。”

裴邢漆黑深邃的眸,微微动了一下,两人僵持了片刻,他叹息一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别生气,我说就是。”

得知已丢掉两个城池后,钟璃一颗心沉了沉,“国库本就亏空,银子肯定不够吧?”

见她直指要害,裴邢不由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放心,我会想办法,你不必担心,李将军和赵将军皆是老将,两人有不少领兵作战的经验,有他们支援,青州不会有事。”

大周已攻下两座城池,接下来最有可能的是攻打青州,裴邢让他们直接带人去了青州,守住青州后,再夺回朔城和南关。

钟璃清楚如今需要担心的自然不止银子问题,鞑靼是否会趁机作乱,也尚未可知,万一旁的小国也生了反意,只会雪上加霜,是以这一战,必须速战速决。

回到坤宁宫时,她还在思考银子的事,钟璃名下的铺子,一年下来怎么也有一万两进项,这两年,她手中又攒了两万多两,单她一个人就能拿出三万两银子。

跟一场战争所消耗的银子相比,三万两只是杯水车薪,钟璃打算发动贵妇们捐款,她以替众将士祈福为由召开了宫宴,这场宫宴,既不赏花,也不饮酒,更无歌姬助兴,有的只是书案和纸墨笔砚。

她亲自带领众贵妇,抄写起了祈福经文,为众将士祈福,李将军这次出征,一共带走十万大军,这些士兵自然不可能全是平民,有不少出自贵族,在场的这些夫人,有一半都在担忧着家中的父兄,府上总有那么一两个亲属离开了京城。

钟璃举办的这个祈福宴,很是顺应民心,不仅大臣们在称赞此事,普通百姓得知这事后,也很感动,她毕竟有孕在身,却愿意为这些将士,焚香沐浴斋戒三日亲自抄写祈福经文。

第二日晚上,裴邢就出言劝了劝她,不许她再继续。

钟璃自然没同意,她含笑道:“皇上担忧前朝的事就行,其他的事就交给妾身。”

裴邢自然心疼,他将少女拥入了怀中,吻了吻她的发丝,“如此劳累,身子骨受得了吗?”

钟璃伸手摸了摸腹部,“孩子很乖,您不必担心,太医也说了,只要不觉得不适,就没关系,三叔别担心,我心中有数。”

她外柔内刚,主意一直很大,裴邢自然没能劝住她,他胸腔中,也莫名涌动着一股情愫,很是为她骄傲。

从私心来看,他并不希望她这般劳累,他寡情少义,也希望她能多考虑一下自己,可面对这样的她,他又说不出旁的话,最终只叹息了一声,“你若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太医,若是累了,中途一定要歇息一下。”

钟璃颔首,顺从地应了下来,“三叔放心吧。”

她巧笑嫣然的模样,格外动人,裴邢心动得厉害,低头吻了一下她的眼睛。

钟璃带着众位贵妇,足足抄写了五日经文,才将祈福经文抄完,这几日,她一直以身作则,自然让人刮目相看。

最初,得知她被封为皇后时,不仅大臣们觉得她身份低,一些贵妇同样如此,她们只觉得钟璃是依靠美色,当上的皇后,得知裴邢愿意为她空置后宫时,不少贵妇心中都有些泛酸,觉得她是手段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