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第七十一章
钟璃反应过来后, 忍不住再次挣扎了一下,他们如今早已没了关系, 钟璃不希望再与他这般纠缠不清。
少女的抗拒, 令裴邢的眉眼不自觉沉了下来,他竭力压制着内心涌起的戾气,又紧紧搂了一下。
哪怕她不配合, 这一刻, 将少女拢入怀中时,裴邢悬在半空中的心, 才逐渐落回肚子里, 他骨节分明的手拢在她纤细的腰肢上, 手掌因用力, 手背上青筋尽显。
他并未食言, 说抱一下, 真的就只是一下,抱完,他却没能克制住心中彭拜的感情, 忍不住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这个吻很轻, 很温柔。
钟璃忍不住偏了一下脑袋, 粉嫩的唇, 不自觉抿了一下, 察觉到她的抗拒,裴邢深邃的眸底飞快染上一丝暗沉, 这抹暗沉转瞬即逝, 他没继续惹她厌烦, 恰到好处地拉开了距离。
他退开后,带来的压迫感, 散去大半。
钟璃紧绷的心,微微放松了些。
清楚她舟车劳顿,肯定很疲倦,裴邢单刀直入道:“薛神医是外男,若是留宿只怕对你名声不好,明日一早我再让他过来,你早些歇息吧。”
他语气尚算和缓,始终落在她身上的灼灼目光,却恍若夹杂着熊熊烈火,令钟璃莫名不适。
他说完,就抬脚走了出去。
钟璃这才怔了一下,没有威胁,没有报复,甚至没有将她当成暖床工具,钟璃一时没搞懂他究竟什么意思,难道中毒的事,就这么轻飘飘揭过了?
钟璃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往前追了几步,低声道:“皇上,提亲的事……”
裴邢脚步微顿,他已走到门口,窗外暗夜浓如墨,月色渐明,廊下的灯笼明灭不定,他的侧脸,蒙着一层暖光,透着一丝平日没有的温柔。
裴邢没有转身,笔挺的身姿犹如松柏一般挺拔俊逸,只淡淡道:“你先好好歇息一晚,我明日再来看你,提亲的事明日再聊。”
他没敢转身,怕再次瞧见她时,他心中的贪念会一发不可收拾,届时肯定没法再果断离开。今晚他必须走,他根本不曾将她当成暖床工具,也绝不能给她留下如此印象。
钟璃也确实累了,微微颔首,“秋月,你送送皇上。”
裴邢摆了摆手,手指垂下时,他挺拔健硕的身影随即便融入了夜色中,继而消失在小院里。
他走后,钟璃才去卸妆。镜中的她,依然是妇人装扮,肤色暗黄,脸上还点了一块胎记,这张脸是有史以来最丑的一个妆容,难为他竟能亲下去。
钟璃忍不住摸了一下额头,有那么一刻,只觉得裴邢整个人都变得奇奇怪怪的。钟璃向来猜不透他的心思,也懒得猜,就没再多想。
夏荷帮她卸了卸妆,暗沉的粉底被一点点洗去时,少女白皙光滑的肌肤逐渐显露了出来。
秋月在一侧瞧着,忍不住道:“主子还是这样美美的好看,这张脸,被遮起来,实在太可惜了。”
钟璃没太大感觉,反正她瞧不见,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沐浴完,就躺到了床上,钟璃很快便睡着了,睁开眼睛时,早已日上三竿。
丫鬟们听到动静,才赶忙进来伺候。
夏荷将洁面膏一类取了出来,随即打了盆清水,秋月则将干净衣物拿了出来。
秋月行至榻前,边伺候钟璃穿衣,边悄悄看了她一眼,道:“皇上今日早就过来了,得知您在休息,没让奴婢喊您,如今他正在书房内处理公务。”
裴邢过来时,天刚蒙蒙亮,见她睡得正沉,他便让凌六将奏折送了过来,此刻正借用着钟璃的书房。
钟璃闻言,不由一怔,搁在以往,瞧见她还在睡,他肯定二话不说,将她晃醒,他的这种改变,让钟璃多少生出一丝不真实感。
她盥洗过后,夏荷又为她绾好了发,随即钟璃才去书房。
她的书房面积不算小,里面还摆了两个书架,书架里放的都是她这些年收藏的书,清楚她很珍视这些书,她走后,丫鬟每日都会过来擦一下,书房内一尘不染。
裴邢就坐在书案前,他身板笔直,冷峻的容颜,显得疏离又孤傲,落笔时,动作却很快。
他用的是她的狼毫笔。
她这支狼毫笔比较细,他握在手中,跟什么都没拿一样,分明用不惯,他依然用的她的,他惯用的那支,正在一侧孤零零躺着。
听到脚步声时,裴邢才放下狼毫笔。
少女逆光走来,粉黛未施的小脸藏在光晕中,整个人似是会发光一般,踏入书房后,她疏离娇美的眉眼,才清晰起来。
裴邢心中又难以自控地涌上一阵酸涩,他深邃沉静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久久不知该如何开口,好似横在他们之间的,不止是一年的光阴,还有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钟璃行了一礼,才道:“皇上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裴邢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本想说不必客气,喊我三叔即可,却又突然想到,三叔这个称呼,早已不合适,他哑声道:“喊我知涵就好。”
知涵是他的表字。
钟璃自然清楚,她却没这么喊,只是略微抿了一下唇,笑得礼貌又客气,“之前为了离开京城,多有得罪,承蒙皇上不计前嫌,阿璃感激不尽。”
她说完深深行了一礼,随即就要行跪拜之礼,裴邢却攥住了她的手臂,夏季穿的单薄,钟璃仅着一身浅紫色高腰襦裙,衣袖宽松,被他抓住手腕后,衣袖下滑些许,露出一小截儿雪白的皓腕,裴邢只觉得入手的肌肤滑腻绵软,令他心神不由为之一荡。
他眸色暗沉,漆黑的眸在她如玉的皓腕上,不动声色瞥了一眼,随即才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他压下了心中翻滚的情绪,尽量温声道:“你我之间,无需如此,我之前缺乏耐心,性子也暴躁,你想离开实属正常。”
钟璃不由一怔,不由打量了他一眼,男人身材很高,虽瘦了许多,却是自幼习武,身上这款绛紫色衣袍,乃修身款,更衬得他身姿挺拔,饶是站着不动,他身上都满满的压迫感。
说实话,这还是她头一次,瞧见他这个模样,男人深邃俊美的容颜下,透出的小心翼翼,令她多少有些惊讶,她隐约觉得事情在脱离她的掌控,忍不住道:“皇上这是作甚?难不成你真想求娶我不成?”
裴邢不由掀眸睨了她一眼,“婚约已定,只差择良辰完婚,难不成你以为,我是在做戏?”
他语气不自觉沉了一分,眉宇间的冷厉一闪而过。
钟璃心跳不由漏了一拍,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他依旧是那个他,哪怕表面装得再温和,男人骨子里的霸道凌厉,从不曾消失过。
钟璃心中的不安,反而散去许多,她沉声道:“我以为我们早就结束了。皇上这是何意?难道想强迫民女入宫吗?”
裴邢早就料到她会这般说,哪怕胸膛中的不悦险些横冲直撞地直接冒出来,他硬是克制住了,尽量放缓了语气,“我不想强迫你,你给我一次机会可好?难不成要因为之前的不愉快,就将我一棒子打死不成?”
钟璃那双漂亮的凤眼,微微动了一下,娇艳欲滴的唇,不自觉抿了起来。
裴邢的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眸中蕴藏的复杂沉重到令人窒息,不等她拒绝,他就道:“钟璃,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从未视你为玩物,你会成为我的妻,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说完,他就大步离开了书房。
钟璃犹有些茫然,不明白事情怎么到了这个地步。
他丢下这话就走了出去,钟璃却无端有些烦躁。
瞧他的意思,根本不会退亲,他如今已登基为帝,若真成亲,她只能入宫。在镇北侯府时,她都那般心累,入了宫,能应付得来吗?
钟璃只觉得肩头好似压了一座重山,胸口也莫名喘不过气。
承儿却很开心,他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孩子,待在哪里都乐呵呵的,睡醒后,他就蹦蹦跳跳跑了过来,想过来寻姐姐,谁料恰好遇见裴邢。
小家伙瞬间瞪圆了眼睛,乌溜溜的水眸眨了眨,一时没敢上前,他记性不算好,时隔一年,不仅忘掉了裴邢的坏,连他的好,也一并忘掉了,只隐约记得,他是家人,长得很好看很好看的家人。
小家伙这副稚气天真的小模样,令裴邢的神情不自觉缓和了些,他弯下腰,冲承儿招了招手,唇边溢出一丝笑,“连三叔都不认识了?”
他本就生得好看,笑起来,犹如百花绽放,俊得不得了,承儿似被他的笑所感染,傻乎乎弯了弯唇,隐约记起三叔也曾这样,温和地塞给他一枚玉佩。
他开心地扑到了裴邢跟前,“三叔!”
裴邢一把将小家伙抱了起来,承儿已经九岁了,丫鬟们早抱不动他了,从去年起,青松也没再抱过他,实则,他内心还是个孩子,渴望被人亲亲抱抱,举高高。
见三叔轻而易举将他抱了起来,小家伙小脸上满是笑,兴奋地攥住了裴邢的衣襟,“哇!三叔,举高高!”
书房内,听到两人的声音后,钟璃才猛地回神。
她连忙快步走了出来,恰好瞧见裴邢将承儿高高举起的画面,她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皇上都忘了喊,“三叔!”
裴邢没理,接连举了承儿几下,承儿开心坏了,院中满是他欢快的笑声,被他抱在怀中后,承儿开心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这是小家伙表达亲近的举动。
裴邢怔了一下,望着小家伙肖似钟璃的小脸,他唇角微勾,随即在小家伙脸蛋上也亲了一下。
承儿瞬间笑弯了眉眼。
裴邢这才将承儿放下来,承儿开心地抱住他的腰,仰着小脸,道:“三叔怎么来啦?明日还来吗?”
“来!”
小家伙开心地蹦了一下,“哇!我等三叔过来!”
钟璃那双盈盈水眸里,不自觉添了一丝郁闷。她忍不住瞪了一眼裴邢,只觉得他是故意的,裴邢似有所觉,转过身看了她一眼。
他的衣襟被承儿兴奋地扯了一下,此刻变得松松垮垮的,恰好露出一片健硕光滑的肌肤。
被他灼灼目光注视着,钟璃心中一跳,耳根无端有些热,连忙移开了目光。
裴邢摸了摸承儿的脑袋,便大步离开了。
承儿小尾巴似的追了出去,“三叔,你不多待会儿吗?”
裴邢摇头,“你抓紧用早膳,一会儿薛神医还要给你扎针,明日三叔再来陪你玩。”
“好吧。”承儿与他道完别,才蹦蹦跳跳跑了回来,进来后,才发现姐姐神情怪怪的,望着他的眼神也凶巴巴的。
“姐姐?”
钟璃轻哼了一声,进了屋,承儿眨了眨眼,小狗似的,摇着小尾巴,跑到了钟璃跟前,稀奇地盯着她看了一眼又一眼,看完又偷偷乐了乐。
“傻笑什么?”钟璃刮了一下小家伙的鼻子,很想问问他,就那么喜欢裴邢?
承儿摇头晃脑的,不肯说。
钟璃压下了乱七八糟的心思,带承儿用完早膳,就陪他扎针去了。薛神医技术很好,承儿一点都不怕,仰着小脸,任他施针,唯有喝药时,不太配合,钟璃哄了又哄,他才捏着鼻子,慢吞吞喝掉些。
待他喝完药,钟璃才带他去探望老太太,一路上承儿都开开心心的,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像只在田野里尽情撒欢的小兔子。
他们来得很巧,一行人过来时,老太太才刚醒。最近一个月,许是用了薛神医的药方,她昏睡的次数减少许多。
尽管如此,丫鬟也不曾给她提起过外界的事,她不仅不知道萧盛被撵出镇北侯府的事,也不知道裴邢登基成了皇帝,更不知道,他向钟璃提亲了。
瞧见钟璃和承儿时,老太太还以为她在做梦,她伸手攥住了承儿的小手,承儿温热的小身体依偎了过去,试探着喊了一声,“祖母?”
祖母的变化比三叔还要大,瘦骨嶙峋的,承儿都不敢认了。
老太太捏了捏他的小手,越捏越觉得真实,等到意识到她并非做梦时,眼眶都不由红了,她抹了抹眼泪,搂住了承儿,“祖母的乖孙终于回来了。”
虽然祖母变化很大,在承儿心中,对她的依赖却不曾变过,她这么一哭,承儿鼻头也酸酸的,小家伙晶莹剔透的泪珠儿“啪嗒”坠下来两颗。
他将小脸埋到了祖母怀里,伸手搂住了她。
这副依赖的小模样,瞧得人心都要化了,老太太爱怜地将他拥入了怀中,给他擦了擦小脸,“哎呦,祖母的小心肝,你可不能哭。”
承儿鼻尖红通通的,被她一搓揉,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太太与他亲热了一番,才看向钟璃,问道:“听刑儿说,你们是发现了薛神医的踪迹,才离开的京城,如今怎么样?可将薛神医带了回来?”
裴邢从始至终,都没告诉老太太,钟璃离京的真相,见老太太不知道,钟璃也没多说,笑道:“寻到了,如今薛神医每日会过来为承儿施针。”
承儿伸手对老太太比划了一下,白嫩的小手戳着小脑袋,“扎这里,还扎这里,薛神医说,扎一扎,承儿就变聪明啦!”
小家伙美滋滋捧着小脸,“祖母想变聪明吗?可以让薛神医给祖母也扎扎。”
老太太有些忍俊不禁。
他们难得回来,老太太留他们在养心堂用的午膳,二太太等人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