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还指出了,依据他的估计,大利稽的父亲大祚荣很可能会选择攻克这座城池,正式与扶余人交战。</P>
最后,郭老夫子还“真情流露”地表示:“……汝父恐有忧惧矣。”</P>
就跟老奶奶吓唬孙子似地,老头用一根火钳子从石头堆成的火塘里面拉出一个被烧灼过的龟壳,吹去上面的灰烬,递到了大利稽面前。</P>
“六横七竖,若是按卜筮之法来解释,这就是一个蹇卦——《易经》你读过吗,这也是圣贤的经典。”</P>
大利稽读过《易经》,也知道这是圣贤留下的经典。只不过,他父亲大祚荣为其在东牟城请的E先生也是自陈学问不足,故而无法为其解释里面的微言大义。</P>
人就是这样:对于不明白的东西,往往才会感觉厉害。</P>
再加上,经过几日的相处,他也从使节团其他人口中得知了,郭元朗这位带队的年迈使者还有一个国子学祭酒的身份。而且,他还听说这位老先生二十岁出头就在大周抡才大典之中拔得头筹,高中状元,以及其家学渊源,早早就成了宇内闻名的鸿儒……</P>
总而言之,这位郭老夫子的学问大了去了,他在东牟城请的那位先生可能连其百一才华都不及。</P>
“请先生教我!”情急之下,大利稽也顾不上什么儒生礼了,立刻五体投地向老头求教。</P>
郭老夫子一边将大利稽搀扶起来,一边为他讲解了这个“蹇卦”是困顿、受挫之意,也为其讲解了此卦有多么的凶险。</P>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老夫子解释起经义,确实不像赵无咎那样屡有歪解,就算将他说出的话拿去问任何懂行的人,这话也都是正确的。“一般来说,卦象之中没有绝对的凶卦。六十四卦里面也只有屯、坎、蹇、困四个卦象,才是相对最为凶险的卦象,蹇卦便占据其一。”</P>
解释完卦象,见大利稽“似乎”听懂了之后,这位老夫子也不着急继续劝他相信蹇卦有多么凶险,而是转而对他说道:“当然,圣人亦云卜筮乃君子之用,而重德才是君子之本。老夫观你几日言行,亦是颇有德行之才俊青年。而且,龟甲之术既然试过了,那便由你亲自试试铸像占卜之术,也好作为比对。你可听过铸像法?”</P>
受到夸奖,大利稽心里在焦虑的同时也有些喜悦,而听到老夫子这么一问。</P>
他连忙回答道:“省得,省得。小子亦听过此法,铸金人以为卜筮,乃是天朝上邦古以有之的占卜之法,而且往往只有皇亲贵胄才有资格使用。只是,小子不知此法该如何进行,也没有……”</P>
郭老夫子笑着摆了摆手,道:“痴儿啊,铸造金人自然是不行,此时既没有工具,你我又非皇亲贵胄——胡乱铸金人可是僭越的大罪——像你我这样的,只能抟土为人,烧制以观吉凶。”</P>
说完,他就拉起大利稽手腕,带着这个靺鞨贵族青年出了营帐,令其亲自找来一块黏土用水调和好了,简单捏成人形之后放置于火塘里面烘干。期间老夫子教给了他一段《尚书》中记录的祷文,令其不断念诵三遍,最后又往火塘里添了一把柴薪。</P>
他们俩的这一举动,被很多人看到了,其中就包括那个轻薄公子薛承誉。</P>
铸像之法确实是一项宫廷占卜之法,薛承誉也听过。据说,这法子在前朝时期非常盛行,甚至有前朝的帝王用此法来遴选太子!</P>
因为只是听说过而没亲眼见过,所以一看郭老夫子居然将此法(即便是简易之法)教给那个靺鞨贵族大利稽,薛承誉也忍不住一直跟在旁边,想要偷偷学一些。</P>
不过,那位郭老夫子却一反往日那种毫不藏私教导后辈的风格,直接喊来赵无咎,把薛承誉拎小鸡似地拎到一边去。</P>
见其被带走,郭老夫子也不顾大利稽在旁边,口中直接斥责其行为举止的无状。</P>
“真是不晓礼仪的竖子,这种占卜之术乃是一门学问,有德者方可居之,不修德行之辈还想偷听?休想!”</P>
而听了这番话,大利稽只觉得心里美滋滋的,满心赞同道:就是,就是,还得说是先生看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