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老道士”李淳风的提前关照,入了洛京便直接去找国子学的郭祭酒,而且连手书都为其准备好了,赵无咎可能就会答应鲜于叔明的邀请了。</P>
毕竟,人生地不熟的,还是找个当地的熟人学一学这洛京的规矩,方才更为稳妥一些。</P>
然而,就在他刚想开口如实相告,好婉拒鲜于叔明这个小兄弟的好意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城外方向传来。</P>
趵趵而动,烟尘四起。</P>
城门前排队等着入城的行人纷纷避让,为那些纵驰的骏马让出道路。</P>
骑队为首者,乃一公子,身着一袭月白色的圆领袍,袍身宽松,袖口窄小,襟口处绣着金色的云纹。他的发髻整齐地束于头顶,戴着一顶金丝编成的翼善冠,冠沿缀以明珠,光芒闪烁。</P>
此人面容俊朗,眉如剑削,目若朗星,鼻梁高挺,唇角微扬,带着一丝不羁的笑意。腰间系着一条蹀躞带,带扣上镶嵌着宝石,手中轻握着一柄玉柄马鞭,鞭身细腻,光泽温润。</P>
他胯下的骏马,乃是一匹上好的大宛良驹,四肢修长笔直,毛色如同淡金。而马背的鞍鞯上带着弓韬、弓带,里面插着一张似是由名贵檀木制成的角弓,然而却唯独缺了一个箭袋。</P>
“这是哪家的纨绔子弟,怎会如此不懂得规矩?”</P>
鲜于叔明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口中也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他的这声惊呼换来了城关两侧兵士的呵斥,只是他们这些人却好像对那个打马入城的公子哥,以及他身后跟着的骑队视而不见。</P>
跟着鲜于叔明的一个锦袍少年,连忙拉了拉自家少主的衣袖,轻声提醒道:“公子,慎言,人家那些马的辔头上都带着‘玳瑁额’呢,大抵是有紧急军情要呈报。”</P>
所谓的玳瑁额,就是在马匹额头上配着的一种饰物。在洛京城里,只有配有此物的马匹,方可在街上纵马驰骋——人人须得避它,而它却不必避人——拥有最高的路权。</P>
只是,这样的玳瑁额,通常都得是传递八百里加急军情的驿马。</P>
那名骑着骏马驰骋的少年公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风尘仆仆赶来送信的驿卒。而再看其身后马队那些人,以及他们马背上驮着的雉鸡、野兔之类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像是刚刚打猎冶游回城的勋贵子弟。</P>
果然,当鲜于叔明身边那伴当说完,队伍里一名穿着青衫的文士就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P>
“哪家驿卒敢骑着大宛良驹,昔日只当‘何不食肉糜’是个笑话,不想今日竟能亲眼得见。”</P>
这人的言语声虽不大,但却如同一根针扎在鲜于叔明心上,几人的脸孔都羞得红了起来。</P>
鲜于叔明那个伴当气不过,于是便呛声争问道:“那你说,不是传递八百里加急消息的驿卒,何人敢在天子城下打马?”</P>
那青衫文士抚须一笑,抱了抱手,表明态度是不愿与这些少年人结怨。</P>
“各位想必也是刚刚来洛京的,不识得此地风土人情亦情有可原,岂不闻有诗曰:‘轻薄公子少年郎,马踏疾风挟弹狂。犹蔑世间众生眼,独笑江山马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