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
虽然是在宾馆里过年, 赵秀云还是尽量想过得有声有色一些,还买了红纸让苗苗写对联, 贴在房间门上。
整条走廊, 也只有这几间房是热热闹闹的,虽然没几个人,还是营造出一种过节的氛围来。
更难得的是有电视, 楼上高级一些的房间有, 前台想些反正没人住,同意让他们租用。
大房间里还有沙发, 正对着电视, 晚上吃过饭几个人坐着看。
赵秀云给洗了水果, 放着零食、饮料, 忽略背景, 这个年其实过得也还不错。
禾儿就觉得挺有意思的, 说:“妈,咱们以后也可以去别的地方过年。”
别的地方是哪?
赵秀云倒是觉得过年都应该在家里,但是问道:“你想去哪?”
那可多着, 禾儿觉得自己哪里都想去, 连西藏都说出来, 不知道的以为在背中国地图, 甚至左右看都是自家人, 大着胆子说:“还想去国外。”
因为想去国外,在外人听着来说是一种思想上的不进步, 但她就是想去看看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 而不是书和电视。
以现在的形势来看, 孩子还是挺有机会的,这一两年也有来中国旅游的外国人, 大家不出去一是签证难办,各种手续跑下来都够折腾的,二是穷,光是一张机票就没多少人折腾得起。
还有最重要的是,大家没有外国人那样大的胆子——人家一句中文都不会说,有时候向导也不请一个,就敢上街瞎转悠。
易地而处,换赵秀云是在外国,是绝对没有这样的勇气。
她说:“以后说不定有可能。”
禾儿就知道父母不会批评她,高兴起来说:“等我挣钱了,咱们就去。”
别看她年纪不大,规划倒挺多,赵秀云很是好笑道:“你大钱反正我是没见挣着,怎么花倒是都预备好了。”
前天从机场出来看到出租车,没舍得坐,就说等有钱了要买车。现在除开自行车,家里可还什么都买不起,话倒是很敢说,跟亲爹一样一样的。
禾儿自信十足说:“我肯定会挣到的。”
赵秀云倒不是怀疑孩子的本事,不过有件事,本来不该在今天问,想想还是说:“你们是不是都没打算分配工作?”
远的不提,小麦跟大米今年六月就要毕业,看那样子就知道肚里有主意。
禾儿供认不讳,说:“分配的工作工资不高啊,小麦说外企上他们学校招人,一个月都开三百。”
只是大家都想着分配的好,稳定,才很少人愿意去的,还有一个就是家里大人也都有忌讳,摘帽子到现在还不到十年,跟外国人这样缠来缠去,小心惹祸。
不过哪怕是三百,几个孩子也是都看不大上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小走街串巷习惯,深知什么更挣钱,决心走一条更大胆的路子——开店、开公司。
孩子有主意是好事,主意太大,赵秀云不知道叫什么事,说:“我真是服了你们。”
她心里肯定是不认同的,古人说“唯愿吾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她私心里是希望孩子走一条更稳当的路。
可惜不能事事如她所愿。
赵秀云要不是还惦记着是要过年,就要叹气了,不过也没好到哪儿去,说:“你们啊你们。”
也就是他们这样做家长的,换别人能给孩子打一顿。
禾儿冲妈妈笑嘻嘻,抱着她手臂撒娇说:“我又不是闯祸。”
她从小到大已经过上相对富足的生活,然而对物质仍有许多憧憬,别的不说,挣工资了她还舍得买八十块一件的大衣吗?肯定不舍得。
赵秀云心想这跟闯祸也快差不多,不过没说什么,夫妻俩对视一眼摇摇头说:“还不如闯祸呢。”
起码他们有能力帮忙收拾,而不是一件远超他们预料的事情,不过说起来,其实孩子上大学的时候,做父母的就隐约有预感,不然今天也不会这么平静,只是头一回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而已。
禾儿就知道,她的父母是绝对不一样的,脑袋昂得高高的。
高明心中不是不艳羡的,对他来说,每次坐在这种场合都像是偷来的温馨,他不属于这个家,又厚颜无耻地窥探那些不是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