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1 / 2)

青岛

赵秀云猜得不错, 几个孩子岂止是乐不思蜀,是从上火车开始就美得没边。

托王月婷妈妈是列车长的关系, 熟人多, 给几个孩子买的卧铺票,正好一个包厢四个人,门一关安全得很。

一上车乘务员就来过, 是王月婷认识的阿姨, 嘱咐过有事尽管去找。

当然,禾儿是觉得不会有什么事的, 她只拿出扑克牌, 高高兴兴张罗着要玩。

王月婷大剌剌敞开自己的书包说:“我哥说烧鸡要先吃。”

谁都没少带吃的喝的, 禾儿赶快把牌收起来说:“我有水果。”

小麦也不甘示弱, 拿出两个大饭盒来。

他们这趟车是下午三点出发, 要明天下午这个时候才能到青岛, 有好长的时间可以消磨,

吃完东西就打牌,打完牌说笑话, 四个人玩得正好, 门一关是躲进小楼成一统, 连这回花的钱怎么分都说好了。

虽然现在还没有aa的说法, 但孩子们无师自通, 决定每个人花多少钱都记下来,回头再平分, 要是大人的话肯定会觉得这样不行, 不过他们一点也不, 在外面不管吃什么喝什么都是这分的。

当然,高兴之余也得谨慎, 三个女孩子去洗手间都是结伴,留大米一个男孩子看行李。

禾儿听妈妈的话,在火车上也没精心打扮,穿得灰扑扑,只等到青岛再说。她对这座沿海城市期待很久,据高明说,海从白天转到黑夜都不会腻,这不仅是重逢,也是她人生勇敢地迈出第一步的开始。

连小麦都很兴奋,她看着窗外后退的一切,心里想,红军两万五千里,她终于带着弟弟走到这一步,只等录取通知书出来。

姐弟俩的所有志愿填的都是广州,内心里希望最好能再上一个学校,虽然不是龙凤胎,但默契一向很好,成绩也是不相上下。

大米没有姐姐在的时候也是独当一面,十七岁的年纪,已经算是大人,过早出来奔波而显得成熟稳重,平常总是稍显沉默,跟着几个女孩子玩的时候,格外想念高明。

小团伙里只有两个男的,少年的友情最珍贵,恐怕除禾儿外,跟高明联系得最多的人就是他。

王月婷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一下都看着窗外不说话,她比禾儿大一岁,说话做事看着还更小,受尽父母哥哥们疼爱长大的孩子,有一种不知世事的惹人怜。

为人只有两个字可以说尽,仗义,谁有点什么事她都是冲锋陷阵在第一线。

这一阵突如其来的情绪,很快过去,几个人吵吵嚷嚷起来,到十点才说:“得睡了。”

明天到青岛可还有很多事情做。

不过说是这么说,一人占着一张床,都翻来覆去睡不太着。

在青岛等待的高明也是。

他在这待小两年,朋友没交到几个,本身就是内敛的性格,只把心思都用在读书上,在学校连年是第一,给他爸高天得意地,恨不得上哪都宣传。

读书好的人,在家里腰板就直。

高天回到青岛是在罐头二厂做保卫科科长,级别比之前低一级,工资因为地区问题也低些,不过对一家人来说还是很够用。

厂里分三间房,高明自己住一间,一米七几的大小伙,后妈都不敢再阴阳怪气地跟他说话,否则他爸第一个就不干。

他在青岛的生活还算舒心,只是格外想念自己的朋友们,兴奋得睡不着,只盼着天亮得再早点。

天谁的话也不听,太阳照旧慢腾腾升起,高明不耐烦得很,早早出门去吃饭。

只要放假,他都不太愿意待在家里,背着书包去图书馆学习,反正他爸钱给管够,三顿饭在外面吃都行。

他从小也攒着一笔,至今都没怎么动过,反正从能亲爸身上薅下来的羊毛,坚决不拔自己的。

打厂职工院出来,离得不远就是海,风一吹闻得到海腥味,他先是买早饭,边吃打算溜达到火车站去等人,也不管才几点。

走几步路忽然想到,拐进招待所问:“你好,请问我定的两间房有给我留吗?”

他还交了五块钱预留费,这时候订房间都这样,夏天还是青岛的旅游旺季,要是没有当地的亲朋好友帮忙,那说不定得拖着行李满街找住的地方。

前台对这个天天来的男生有印象,说:“留了留了,连着的,是今天住吗?”

高明答得铿锵有力,说:“对,我的朋友们今天到。”

这话听着有些奇怪,前台多看他一眼说:“行,到了你直接领过来吧。”

高明正好去接,感觉时间也富余,索性不搭公交,慢慢走过去。

哪里是富余,他在火车站又熬好几个小时,广播才通知进站。

比原定的晚半个小时到,不过这么点时间,大家都默认不叫晚点。

禾儿从第一遍“即将到站”的广播响起,就拿好自己的包,巴巴伸着脖子看,怎么看也不像有站台的样子,只有火车“嘎噔嘎噔”慢下来。

叫性子快的人急得直跺脚。

王月婷也沉不住气,她没有多少坐长途火车的经验,只觉得待在这小小的地方里,一开始是新鲜有趣,长一点只叫人觉得憋闷得很。

恨不得把窗户打破,仰天长啸两声。

谁都不比她好到哪儿去,终于站在地上的时候松一口气。

这时候送客都可以送到火车门口的,所以逃票屡禁不止。

高明早知道他们坐几号车厢,等老半天了都。

不管怎么熟悉的人,多么频繁的联系,乍见面总是会有点卡壳。

禾儿倒是挺自然的,说:“你帮我拿包,我帮月婷拿。”

王月婷的包最大最重,体力又最差,要是叫她一路提过去,不知道多累得慌。

小团伙里的两个男孩子都是好劳力,反正一路换着背也不辛苦,在火车站门口打电话,各自报平安后去搭公交。

下午时分的太阳还是颇有威力,车厢里只有些微空气流动,晃晃悠悠半个小时,王月婷小脸惨白说:“我想吐。”

禾儿赶紧拿火车上没吃完的话梅,叫她多吃几个,压没压下去不知道,酸得人口水直流,好容易到地方,王月婷没憋住,直奔招待所的厕所去,两个女孩子赶紧跟上。

男人肯定是不能跟的,高明跟前台开票交钱,预留款可以抵作枕头被褥热水壶的押金,要是有损坏可是要赔钱的。

大米看着久不见的好哥们,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好半天王月婷才小脸蜡黄出来,一看就折磨得不轻。

本来晚上要去吃海鲜,高明提议道:“要不休息一下再出门吧。”

也是体谅王月婷,但她第一个不同意,有气无力说:“不行,我今天马上就要看到大海。”

五个人里,大家一向都肯迁就她,高明看她的样子,有点不放心说:“真没事啊。”

禾儿最了解她,说:“没事,待会就活蹦乱跳了。”

都不用待会,放好东西走出招待所,王月婷鼻子动动,夸张地说:“我闻见大海的味道了。”

神情愉悦得好像吃过仙丹,一下子容光焕发,哪还有刚刚的模样。

高明好笑捅一下好哥们的腰侧,大米伸手锁他喉咙。

两个男孩子也有自己的小秘密。

禾儿看在眼里,疑惑地歪下头,还是撇撇嘴没问,到地方小心翼翼脱掉鞋,踩在柔软的沙子上。

沪市也有海,不过实在太远,远到这些年只去过两次,又不及青岛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