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妮嚎着:“亲兄弟,怎么还能要利息呢!”
也没人管他,方海又捶两拳,抱着一堆衣服走了。
这时候大队人布票难得,谁也不管是新衣服旧衣服,只要不是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就行。
放出风声,家家都来“换”。
赵秀云数钱数得高兴,只觉得这趟回得太值,说:“等从我娘家回来,说不准咱家就有电视了。”
她娘家才是真的金窝窝。
她等着盼着,终于盼到星期天,没办法,她外甥老王家的人都是职工,不好都请假啊。
星期天这天,赵秀云特意请几位嫂子不去上工,方二嫂以为自己是听错,挠着耳朵说:“你说你要去娘家干嘛?”
赵秀云耸耸肩说:“要东西。”
这话多新鲜啊,自古做姑娘的都爱贴娘家,尤其是她赵家姑娘,还能有往回要的时候?
赵秀云也不想解释,意有所指道:“反正我要是能发一笔,有些小钱我就不想管了。”
什么小钱?
方二嫂想到自家欠的十八块,精神抖擞起来,说:“没问题,看我的。”
又不安道:“我叫你二哥也别去上工吧。”
就是一天十个工分,怪让人心疼的。
赵秀云有“助手”,说:“不用。”
她只带方海和几位妯娌,站在村口的树下等人。
王成高二伯老远就看到她,挥挥手,他这回是把全家的人都叫上,壮丁三四十个,没叫成高、成天来,娘家舅大,传出去外甥打舅舅不好听。
一行人浩浩荡荡,赵秀云领路,指着自己娘家门说:“就这家。”
老赵家远近闻名的不上工,偏偏盖起红砖房,赵秀云是连砖都想扒拉掉,土匪一样满屋搜。
都是一个大队的,她妈李红芳好几天不见闺女回娘家,已经满世界抱怨生个“白眼狼”,这会看她这样,恨不得没生过。
赵秀云姐夫王建国是老王家哥几个里最小的,有一条腿是几个哥哥小时候没看好坏的,人性情一直有几分古怪,上上下下都偏疼他得厉害,眼见三十的时候说要结婚,一家人是喜得不行。
当年赵家狮子大开口的彩礼,如今方圆百里都少见,他们也给了。
婚后也尽力给弟妹弄了工作,没别的,就盼着弟弟能过得好。
谁能想到这些年,弟弟过得不怎么样,弟妹娘家倒是个个衣食无忧。
老王家早就忍不下去,和赵秀云一拍即合。
别的不说,看见什么值钱拿什么,见哪个男的打哪个。
赵秀云最知道娘家,什么房梁床底,全叫她搜出钱来。
动静这么大,大队长当然要来看,乡下人团结,不管怎么样,都像是要跟外来人打起来,之所以没动手,是顾忌方海这个团长。
赵秀云凑过去跟大队长说:“九叔公,领头的可是县粮站站长啊,我姐夫亲二哥。”
大队长心里咯噔,粮站可不是他得罪得起的,往年他交粮也见过几位领导,这会眯着眼睛看,说:“不是正的吧。”
副的他也得罪不起啊。
赵秀云笑笑说:“上个月刚升的职。人家就是来拿回自家的东西,您带人歇歇吧。”
自打老赵家姑娘带着娘家过得风风火火,满大队都盼着也能生个漂亮女儿,可惜没这个命。
多少人心里嫉妒得很,巴不得看他们倒霉,这会大队长说不动,大家也就站着看。
好事的都趴到墙上了。
不看不知道,老赵家巨富啊!
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手表……
也就是大队不通电,不然还能有更多。
李红芳哭天喊地骂姑娘,王成高二伯说:“打今儿起,我要是再在县里看到你们家哪一个,就别怪我不客气。你们家要是多点什么,我还带人来!”
他就是有这本事,不想用的时候可以不用,要不是顾忌弟弟,早八百年就动手了。
这回反正是出口恶气,还想,弟弟就当不要了,把侄子侄女看好就行,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
李红芳没少听闺女吹嘘婆家,更知道他的本事,哭得都快背过去,只逮着赵秀云这个女儿骂。
赵秀云方才数一下,娘家居然攒着一千块钱,听了不痛不痒,还有些好笑说:“你不是说,彩礼你收,我以后生是方海的人,死是方海的鬼?既然这样,我们方家的钱,当然还是得回方家。”
她反正有方海撑腰,队里姓方还是大姓,她怕谁?她谁也不怕。
高兴得眉开眼笑的。
王成高二伯带来的人谁手也没空着,连桌子都想扒拉走,寻思回去一卖,少说值个两千,大家都很满意,恨不得再有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