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样子

“哎呦, 这就是凤凰牌自行车？瞧着可真是气派。”许母看着停在眼前的自行车，和自己想象中的是一模一样, 她伸手轻轻地摸着那光滑柔软的座椅, 生怕一用力，自己那粗糙的手就把这座椅给刮花了。

宝宝同样是好奇地在瞧着那单车，她不知道这自行车是如何地珍贵, 此时看完后也只是好奇地仰起头问道, “娘，这两个位置是可以坐人的是吗？”

“对啊, 等下回娘有时间了, 就载着你出去吹吹风。”许晚秀笑着点头应道, 她又是和许母说道, “等下回去县城, 我也能直接载着你们过去。”

“哎好, 这有了自行车到底是方便着些的。”许母笑着点头应道，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说道, “那这自行车骑回来放哪？你一个人也很难抬上去啊。”

“就放下面好了, 我在这轮子上上锁, 没人会碰的。”许晚秀笑着说道, 家属楼楼道口旁是有停放的位置的, 只不过一直空着。她在百货商店那买完自行车后，还特意地又买了一个锁。

上锁后放在这里也不怕, 这个时候的人在道德方面比较能自制, 部队里哪怕是家属楼也是有人在巡着, 要是被抓到了罪名可不轻，少有人会冒这个险。

许母张了张嘴想说这样不安全, 可自家闺女又是真的没法子把自行车搬上楼去，要是女婿腿没事就好了。

“好了这自行车就先放这吧，明天国强去医院也能方便着些，咱们先上去吧。”许晚秀把自行车推着放到楼梯口角落去，蹲下身在后轮那上了把锁，接着把钥匙给攥在手心里，走过去笑着牵起宝宝的手，和许母说道。

一大一小一少三人上楼梯，只留下凑热闹的在那看着这新买的自行车。她们讨论归讨论，也正如许晚秀所想的那样，是万万不敢伸手去碰的，要是回头坏了怪罪到自己身上，那可真是罪过了，简直是天降横祸。

赵国强在房间里休息，知道许母带着宝宝下楼去等着，他心底也是焦急又带着几分期待。

很遗憾这么有意义的时刻，他没能陪在小姑娘身旁共同见证。

此时听到外头开门声，以及那温柔的说话声，他沉寂许久的心暗自期待着，那股焦躁突然消逝，心底仿佛有颗定海神针告诉着他：再等会，她很快就会进屋的。

脚步声慢慢逼近，越来越大声，赵国强原本压成直线的嘴角也慢慢地向上扬起。

许晚秀走进屋时，就见赵国强靠坐在床头边，嘴角噙着笑，看得出来心情还是不错的。她也是跟着扬起一抹浅笑，说道，“国强我回来了，今天运气好，正好赶上了百货商店的最后一辆自行车，是凤凰牌的，我就直接给买回来了。”

“能买到就好了，说来确实是咱运气好些的，平时听那群兄弟说，百货商店每回进自行车都是一下子卖空，有时候早早去排队都还买不到。”赵国强笑着说道，他的心是安的。

他之前瞧见过许晚秀去衣柜那里拿存折去取钱，知道这自行车是用他的钱去买的，这就够了。在这一方面，赵国强又是很有大男主主义的，他想要给自己的爱人和孩子花钱，觉得这才是这么辛苦奋斗的意义所在。

到了赵国强要去军医院复查换药那天，因为事先和李卫国说过，喊他来帮忙，他一大早就到家门口了。赵国强拄着他的拐杖出门，许晚秀跟在身旁。同样的是，李卫国载着赵国强出发，许晚秀在后头跟着。

原主念高中时认识过一个好朋友，关系好，也是跟着小女孩学过骑单车的。这事许母是知道的，所以许晚秀和赵国强、许母说自己去买自行车骑回来时，他们也没有太过惊讶。

就这么侥幸地蒙混过关，不用再去费心思来想理由，要不然光是解释之前怎么学自行车的，就足够许晚秀想好久的了。

到了医院，李卫国倒也没有和之前一样离开，而是跟着赵国强和许晚秀进去。他今天刚好休假，不用急着去部队处理事情。

还是之前的那个老医生，护士帮忙拆了石膏后，他坐在椅子上俯身过去检查着赵国强的腿，看诊触诊的时间过长，大家都是沉默着。许晚秀站在一旁，瞧见赵国强的右腿依旧是红肿着的，但已经不像之前那般青得发紫了。

那老医生检查完后直起身子，笑着说道，“你们就放心好了，这阵子养得不错，骨头愈合得很快，比想象中的好，回去接着好好养着。”

许晚秀听完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带着赵国强也是面带笑意。恢复得好就好，好好养着总是充满希望的。

李卫国在一旁听了也是高兴，只是他发现赵国强夫妇俩都似乎是没有多想，他和赵国强关系好，还是没忍住开口问，“医生，那我兄弟这样子，养得好的话，还有可能完全恢复不？”

他是想说，以后还能继续留在部队里上前线不？

赵国强听出了他的意思，也是跟着收敛起笑容，沉默下来。他既是怕听到残忍的答案，又是暗自期待着，或许呢？

前阵子他在医院时，领导也来看过他，当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国强同志，你就放心好好养伤，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慢慢说。”

这段时间里，他虽然表面是笑着，那是不想让许晚秀和宝宝，还有岳母担心，也不想让这一群好兄弟成天瞧见自己愁眉苦脸的。可当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安静无比时，赵国强还是会暗自唾弃着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够争气些？

现在李卫国已经替他问出了不敢问的事，赵国强自然也是暗自期盼着医生的回答。

老医生在军医院待了这么多年，他见惯了许多战士受伤送到医院，有很快治好生龙活虎地回到部队的，也有留下重伤暗自离开部队的。

哪怕是见得多了，老医生此时心底还是五味杂陈。他望着眼前三双期盼着的眼睛，最后还是狠心说出实情，“虽然说养得好了，也只能说日后后遗症没那么明显。他的这个右腿是送治不及时，硬生生地给耽误了。”

“哪怕是以后养好了，正常生活是没问题的，但也是不能做剧烈运动的。这是我一开始的诊断，现在也是一样的。”老医生索性把话给说死，这种事情但凡心存希望，到了后头希望积攒得越多，只会失望越大。

他也不是空口说话，都是有理有据，就是别的经验老道的医生来了，那也是一样的诊断。

老医生的话说完，整个病房陷入安静中。许晚秀是心底难受，她瞧着赵国强，他低垂着眼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过了会，只见赵国强抬起头，眼底又恢复了平静，笑着和那老医生道谢，“好的我知道了，辛苦医生了。”

“哎没事，接下来半个月来换一次药吧。”那老医生接过那声诚挚的道谢，交代道。护士随之上前给赵国强的右腿换药，再是重新打石膏绑绷带。

李卫国在一旁静静地坐着，盯着赵国强的右腿，心底也是忿忿不平。两人都是一路从当年的小兵走过来的，他见证了好兄弟有多么努力多么拼命，付出了多少的血泪和汗水才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三十多岁的团长，有多少个人能够走到这个地步？

明明他光明的前途才刚刚开始，却又在这次的任务中不幸地戛然而止。

李卫国想着，纵使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此时也觉得眼角有些湿润，装作不经意间把头瞥向窗外，拼命地控制住情绪。等到护士帮忙把药换好包扎好后，他这才起身说道，“那我先送你回去吧。”

“好，谢了。”赵国强颔首应道，好兄弟之前不需要多说些什么，这其中的意愿，大家都懂。

许晚秀伸手握住赵国强的手，轻拍了拍，而后又松开，笑着说道，“走吧，我们回去。”

回到家中，赵国强继续养着伤。许母经常在没人的厨房里，对着正在煮着冒着热气的汤叹气，家里似乎只有宝宝是真的在高兴。

她是知道爹爹受伤了，也很心疼。但小家伙也很高兴，因为爹爹现在成天都在家里，只要她想玩，直接捧着玩具爬上床，爹爹就会坐起身陪着她玩。

有时候还是许晚秀估摸着时间久了，进去打断他们父女俩的玩乐，笑着和宝宝说，“好啦宁宁，咱玩得差不多了，该给爹爹休息一会，好不好？”

宝宝这才玩闹中冷静下来，她现在已经分辨是非了，知道娘说的有道理，她乖巧地点头应道，“哎好，听娘的。”又是扭头和赵国强说道，“那爹爹你先休息，咱待会再玩。”

赵国强靠在床头边，右腿一直放直没动过，此时也有点微麻。他笑着点点头道，“那行，爹先休息会，宁宁可以出去外头客厅玩。”

宝宝是个闲不住的，她这会儿精力旺盛，人也不困，没得玩了自然也不肯待在房间里的。她和赵国强说了几句后，就轻手轻脚地趴在床上滑落到地上，再是捧着玩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