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看着少女害怕到快要哭泣的表情,原本唇角的笑意立刻就冷掉了。
整颗心脏就像是快被谁揉碎了一般的,连手上的长剑都快要拿不稳了。
她小心又克制的呜咽和哭腔,在此刻仿佛和曾经的那个身穿华裙的少女重叠起来。
那天,是素来温柔的小公主第一次冷淡了唇角的笑意,她立于窗前,整个人被夕日的余晖轻抚着,镶上一道耀眼的光边。
但是,这样逆着光看过去,美丽的少女却是整个人都陷落在阴影里面。
身穿侍卫衣饰的青年低垂着眉眼,恭敬而顺从地跪在她面前,只将视线停留在她华美而精致的裙角处。
长久的沉默和死寂之后,他听见了少女攥紧衣袖的声响,咯吱咯吱的,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连她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楚越,你骗了我”
跪在地上的侍卫沉默了一秒,然后重重地将额头扣在地上,他没有否认,只是固执到偏执地答,
“殿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
小公主哽咽了一瞬,她踉跄地后退一步撞在窗边精美的雕花上,
“但是楚越”
“他从没有骗过我。”
少女的眼神难以克制地颤抖着,像是在这一刻忽然就不认识他了。她张了张口,像是努力了好久才说出来。
“然而你做到了。”
她顺着身后的墙壁滑下来,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就像一只受伤了的幼兽。
“楚越”
“我明明把你当做好友才会说的。”
“我以为你是不会骗我的。”
“我以为你和她们不一样的。”
传闻中受尽天下宠爱的公主殿下,这一刻委屈难过得就像个被大人骗了的幼童。她揣了满腹的小秘密,最后都变成了思慕之人被伤害的缘由。
这些话就像是一把把尖刀直戳心脏,楚越听出了她颤抖的哭腔,却没勇气和资格说几句安慰之言。于是最后只能捏白了指尖,匍匐在地上用僵硬的语气说,
“属下罪该万死,请请殿下降罪。”
“”
此话过后,房间内便又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好半天之后,匍匐在地面的楚越听见了少女衣裙摩擦的声响。她站起来,口吻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淡和冷漠。
“——那就消失在我面前吧。”
曾经的殿下一向待他如好友兄长,但是这一刻,少女第一次端起了皇室公主的姿态,她垂着眸子,居高临下地瞥着跪伏在地面的侍卫。
“楚越,”
“我此生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这句话大概就像是这世上最贪生怕死的人,在这一瞬间听见了死刑的宣判。
楚越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秒冷到了冰点,他仿佛一个忠诚和狂热信徒,然后被信仰无情且决绝地抛弃了。
“殿下”
“殿下”
他终于慌了,接着便迅速爬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裙摆,死死地攥在手心,脸色惨白如纸,
“殿下!”
锵——
一声惊烈的出鞘声之后,锋利的剑刃便直接割断了被青年抓在手里的裙摆。
再接着,那冰冷的刀锋就抵在了他的咽喉处。
大凉子弟皆善骑射,好剑术。即便是被娇养在深宫中的公主殿下也必得遵循祖训。
此时,尖锐的刀刃刺破了表层的皮肤,艳红的血液顺着刀刃流出,然后一点一点砸在奢华的地毯上。
她握剑的手很稳,而锋利的刀刃也恰好指在对方最致命的地方。这一刻,小公主开始收敛了所有的脆弱和温柔,显露出独属皇家后裔的冷酷和锋芒来。
“楚侍卫,”
少女用这般生疏至极的称呼提醒着楚越,他们之间自始至终都无法逾越的身份鸿沟。
甚至最后,她对他说,
“——不要让我脏了手。”
“”
楚越呆呆地仰望着她,那悲戚又绝望的眼神让人觉得好像,全世界都在这一瞬间崩塌了一般的。
“谨遵殿下之命。”
梦魇一般的回忆犹如阴云般笼罩了楚越,他看着小阿凉无助又害怕的眼睛,就像是正在经历又一场噩梦的轮回。
“殿下,求您跟我回去。”
男人慢慢地向她走过来,语气小心翼翼的,就像是在对待一只吓坏的小动物。
最外层的结界已经被除妖师破坏掉了,楚越杀了很多人,又察觉到冰棺的异动,才匆匆地跑回来。
小阿凉是真的吓坏了,她紧紧靠着身后的树干,双腿发软,余光触及到楚越身后一条蜿蜒的血痕之后,心间更是涌上一股森寒的悚然感。
然而这时候,楚越突然冲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很紧,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即便隔着一层黑色的皮质手套,那股大力也都快要把她的腕骨生生捏碎了。
“殿下,跟我回去!”
“求您信我一次,信我一次!”
男人双目赤红,像是疯了似的,不顾一切地就要把她拖回去。
“我可以保护您的!”
“只有我!只有我!”
楚越激动得双目赤红,每一句每一字都像是用力地咬出来。他死死攥着少女的手腕,那姿态仿佛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稻草。
“啊,好疼!”
小阿凉一瞬间被手腕的疼痛激出了眼泪,下意识痛苦又害怕地挣扎着。她听不懂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只觉得自己是遇上了什么精神出了问题的疯子。
“放开放开!”
“你找错人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小阿凉拼命地挣扎着,但是他们之间的力量悬殊实在太大了,她只能被踉跄地拖着走。
这时候,安静待在少女发间的小绿芽跳下来,顺着她的肩膀一路跑到男人死死扣紧的五指上,
它的叶子边缘忽然长出了一排锯齿状的尖刺,上面还微微泛着一点暖白的微光。
噌——
就像是刀片一瞬划开血肉的声音。
纯净的灵力从伤口钻进去,和大量污秽的怨气冲击碰撞,立刻便产生了一阵极为强烈的疼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