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重重地摔在地上,睁眼一瞧,几间房屋被炸为平地,眼前一片废墟。
警车闻讯而至,当地公安人员经过勘察,在一棵古树下发现了一个暗穴,入口在树下,出口在一里外的一个山沟里。暗穴内发现一部美式电台,一张电文有密码,还未销毁。烟灰缸里有几个碎烟头,上面有女人留下的口红痕迹。
电文密码破译后,人们脸色大变。
近日,毛专列将路过此处,要不择手段摧毁,十万火急,分秒必争。
梅花组织要炸毛主席的专列,这一消息通过几个渠道上报了北京。
北京方面证实,毛主席近日要去杭州,路过南京。
敌特消息如此之快,说明我方内部藏有内奸。
一九六三年蒋介石叫嚣反攻大陆,并进行了具体的部署:
台湾伪“国防部”制订了一个“国光计划”。一九六一年四月一日,台湾军方在偏僻的台北县三峡地区成立“国光”作业室,动员三军二百零七个“精英”秘密研拟对大陆进行军事反攻的作战计划。这个“国光”作业室,由朱元琮担任主任,正式展开拟定反攻大陆的作战计划。“国光计划”之前,曾经进行规模较小的“凯旋计划”、“中兴计划”,但都不如“国光计划”具体和范围广泛。为了掩护“国光计划”,台军方另外在台北县新店碧潭成立“巨光”计划室,研拟与美军进行联盟反攻作战,借以隐瞒美方台湾预备进攻大陆的军事意图。
一九六三年五月二日,蒋介石提出开战指导,亲自指示参谋研拟如何炮击大陆三到四天后,诱发大陆进行炮战,台湾方面再向世界宣布大陆挑衅,作为反攻大陆的借口,接着是空军作战,数日后展开登陆战;但蒋介石的指示在当年五月三十日被“国防部”推翻,独断的蒋介石这次却采纳了“国光计划”。据报道,“国光”作业室下辖陆光(陆军)、光明(海军)、擎天(空军)三个作业室。陆光下辖光华(登陆作战)、成功(华南战区)两个作业室;光明下辖启明(63特遣队)、曙明(64特遣队)两个作业室;擎天下辖九霄(作战司令部)、大勇(空降特遣)两个作业室,动员三军“精英”二百零七人。
“国光计划”含敌前登陆、敌后特战、敌前袭击、乘势反攻、应援抗暴等五类二十六项作战计划。这一计划在一九六五年达到。六月十七日,蒋介石召集军队基层干部讲话,扬言预备发动反攻,所有干部都预留遗嘱,军方同时选择最适合登陆战发起的D日。
配合蒋介石反动政权反攻大陆计划,还拟出具体实施几项重大行动,其中包括刺杀中共重要领导人毛、刘少奇、周恩来等人;炸毁武汉长江大桥和黄河三门峡水库;破坏大庆油田与中国核武器试验基地;在北京天安门广场、上海南京路等地制造政治事件;破坏郑州铁路交通枢纽和北京火车站以及长春汽车制造厂、山西大同煤矿、武钢、鞍钢等;刺杀投靠中共的著名民主人士以及文化名人、著名社会活动家等。
梅花组织主席白敬斋、副主席黄飞虎都作为二百零七个“精英”之一,参加了对大陆进行反攻作战计划的制订和实施。
在南京市江苏省委的一个会议室里,龙飞正与江苏省委、南京军区、省公安厅、南京市公安局的负责人在分析案情。
龙飞分析道:“种种迹象表明,敌特将要在南京地区采取重大行动,在中山陵刺杀了原国民党起义将领张子豪只是一个序曲,这不仅因为张子豪将军在解放战争后期背叛了蒋介石政权,毅然率部起义,此外恐怕还有别的原因。据初步了解,张子豪曾经与梅花组织头子白敬斋有过联系。从破译的电文来看,敌特下一步的行动是想阴谋刺杀毛主席。试想,他们会通过什么手段实施这一阴谋?第一,很可能炸铁路,这需要大量,这些从哪里来?一是偷盗军火库,二是偷盗施工工地的,三是偷渡入境。这些手段当然包括在毛主席专列上安放定时,这个难度相对较大。第二,破坏铁路,通过扳道岔、卸掉部分铁轨等形式进行。第三,在铁路沿线隐蔽处用火箭筒或迫击炮轰击,甚至设法动用轰炸机。第四,派遣刺客,采取各种身份、各种途径、各种方式。”
接着,龙飞又讲了梅花组织在大陆的情况和新的动向。
梅花组织于一九六三年春天在大陆开始露头,从事收集情报、破坏建设、刺杀党政干部、发展组织等一系列特务活动,期间许多阴谋已被我们粉碎,梅花组织在大陆的潜伏网络遭到重创。一号人物叶枫去年被我公安人员击毙,二号人物白薇去年仓皇逃窜在北京西山跳崖。但从现在的迹象来看,她没有死,刺杀国民党起义将领张子豪的凶手正是她,张将军被害的梅花镖柄上留有白薇的指纹。去年白薇跳崖后,公安部门会同当地公安人员和民兵一直没有找到她的尸体,因此没有得到她身上的梅花图文身,这一直是个悬案。梅花组织在南京肯定有重要据点,中山陵背后的别墅只是其中一个,现在别墅的主人是一位离休高干。一种可能是梅花组织利用这个闲置的别墅从事特务活动,另一种可能是这位老干部的家属和社会关系与梅花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龙飞说到这里,发现会场气氛有些紧张,故意停顿了一下,呷了一口茶;他显得轻松地望了望壁上的一幅巨大图画《玄武湖烟雨》。
南京军区的一位首长指着大家面前的果盘说:“大家吃点水果,这是新摘的苹果。刚才龙飞同志分析案情谈到这位退役的老将军,我想多说两句。这位老将军我非常了解他,在红军长征时我是他的部下,他对党忠心耿耿,身经百战,身上至今还留有弹片。那座别墅也不是他个人的,是一处部队休养所,年久失修,经常漏雨,又加上十二年前一个看门老头猝死在里头,因此一直闲置……”
江苏省委一位负责同志问:“老将军家里都有什么人?”
这位军区首长回答:“他的老伴前几年去世了,他有一儿一女,儿子楚秋晓,今年三十八岁,是军区空军飞行员,校官。女儿楚春晓,二十岁,在南京大学英语系读书。”
龙飞问:“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一个警卫,一个炊事员。对,一年前他的女儿请了个英语教师,也住在她家里……”
龙飞说:“能不能让我也进入这个家庭?”
他说:“行,我跟楚老将军商量一下,他会支持我们的工作。”
接下来,龙飞又讲了其他一些情况:“梅花组织有五个主要联络员,白敬斋的大女儿白蔷,二女儿白薇,三女儿白蕾;黄飞虎的大女儿黄栌,二女儿黄妃。白蔷去年在北京东单土地庙下坡3号梅花组织的一个据点负伤逃亡,至今下落不明。白蕾去年在首都机场被我们逮捕后,一天夜里,警车押送她去监狱,路上遭到枪手劫持,她不知去向。黄栌又名庄美美,去年冬天在大连死于梅花组织内讧。黄妃至今仍在以新闻记者的身份活动……”
南京又下了一场雪,这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天,玄武湖上白茫茫的,银装素裹,就像披上了一层素装;楼阁、台榭、朱亭也被这洁白的飘絮打扮得分外妖娆。
玄武湖畔有一处讲究的住宅,朱门紧闭,两个石狮子龇牙咧嘴各立一侧。院墙上有铁丝网,从墙外可以望到里面的参天大树和高高的烟囱。
将近傍晚,大门前走来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神采奕奕,身材高大,穿着一件白色风衣,手提一个旅行箱。
他从容地按了门铃。
一会儿,一个年轻的解放军战士开了门。
来人说:“我叫秋凉,是楚老将军战友的孩子,出差路过这里。”
“哦,请进,首长吩咐过。”解放军战士把他让进门,又把门关好。
迎头是一个影壁,拐过来是前院,栽着藤萝架,种有花圃。穿过走廊,来到二进院,院中有一参天大树,是株斑驳的老槐,枝干挺拔,挂满了白色的雪片。
小战士把他引进右厢的客厅,客厅内壁上是毛主席诗词《沁园春·雪》,草书笔迹,飘飘洒洒,遒劲有力。对面壁上是一幅油画,画面上西风惨烈,杀气震天,南宋民族英雄岳飞横刀立马。右上侧有一行书写的行书:八千里路云和月。
茶几上有几杯残茶,小战士换掉残茶,沏上新茶。
“六安瓜片,老将军最爱喝的,他刚睡完午觉,一会儿便过来。”
龙飞急忙挥手:“不忙,不忙,别搅了楚老将军的子午觉。”
“还子午觉呢,太阳都快落山了!”随着一阵洪钟般的声音,一位白发苍苍神态威严的老人走了进来。
龙飞赶快站起来与老将军握手,他感到对方的手粗糙有力。
楚雄飞示意警卫员小黄出去,小黄出去后,楚雄飞关好门,坐到龙飞的对面。
“龙飞同志。”
“叫我小龙好了。”
楚雄飞说:“我也觉出最近形势严峻,蒋介石叫嚣反攻大陆已有一年多,沿海一带已经消灭好几股救国军,特务的活动也很猖獗,新中国面临着严重的威胁。美帝国主义的第七舰队最近频频在台湾海峡活动,苏联又想把我们拉入他的圈,不让我们发展核武器,妄图把中国变成他的粮仓。我国刚刚度过,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哟!”
龙飞点了点头:“是啊,现在的敌情是比较复杂尖锐。”
楚雄飞小声地说:“我听说特务们想炸毛主席的专列,这简直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毛主席用兵如神,明察秋毫,当年长征途中四渡赤水,把蒋光头搅得晕头转向。胡宗南当年率领三十多万大军进犯延安,深更半夜,胡宗南的部队在山上走,毛主席率领中央直属机关的几十人就在下面走。敌人竟没有发觉,毛主席真是神了!建国后,国民党军统派出飞毛腿段云鹏,几次入京想刺杀毛主席,还买通了中南海一个花匠,但都没有得逞。毛主席当年乘专列去苏联,台湾国民党蒋介石命令土匪武装在黑龙江扒铁路,也没有得逞!如今又冒出来一个什么梅花党,他奶奶的,这肯定是螳臂当车一场空!”
龙飞说:“楚老将军,毛主席说,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
“我明白,咱们言归正传。你来我家,身份就是当年我牺牲的战友的孩子,那个战友在瑞金第五次反围剿战斗中牺牲了,当时他是红军的团长。他的妻子在长征路上失踪了,被反动派杀害了。他们有个儿子收养在民间,一直没有下落。战友姓秋,我当时是他的副团长,你以后就叫我楚叔叔。”
龙飞说:“我的身份是中国科学院研究人员,平时不坐班,最近到一些城市图书馆搜集资料,来到南京,就住在你家里。”
楚雄飞呷了一口茶,“我已叫警卫员安排好你的住处。我住三进院北厢房,你住后花园,左边是我儿子楚秋晓的房间,右边是女儿楚春晓的房间,那位英语老师金陵梅住在女儿房间的右边……”
龙飞又与楚雄飞说了一会儿话,他了解到楚秋晓年轻时失过恋,后来一直独身。英语教师金陵梅今年二十四岁,是个华侨,家住,美国哈佛大学毕业。同时,龙飞还了解到楚春晓和金陵梅相识的过程。
那是一年前的夏天,赤日炎炎,南京真像一个大火炉,气压很低,没有一丝风,玄武湖的水沉默了,湖边残荷败柳,显得无精打采。梧桐树叶蔫蔫的,耷拉着脑袋。
楚春晓身穿一条时髦的白色连衣裙,脚穿一双扎有蝴蝶结的塑料白色凉鞋,打着一把印有大朵牡丹花的花伞走出家门。此时正值学校放暑假,她要到游泳馆游泳,手里拎着的网兜里有游泳衣帽。
这件连衣裙是她过十八岁生日时,哥哥楚秋晓特意从一家外贸商店买的。楚春晓穿上这件连衣裙,更显得亭亭玉立,身材婀娜。她梳着短发,双目清澈明亮,微微耸起的细腻鼻梁,一口樱桃小嘴,显得清纯可爱。她把雪白小巧玲珑的小脚丫的指甲染成桃红色,更显得俏皮动人。
楚春晓在令人羡慕的目光中登上了公共汽车。
天气炎热,公共汽车上行人拥挤,楚春晓手扶一个把手,目光落向车外的建筑物和行人。突然,她明显地感到身后有人贴近她。她回过头,只见一个小伙子满头大汗,有几分陶醉的样子。
她脸蓦地红了,一直红到脖颈处。她有点恐惧,于是移动身体向前面走去。可是那个小伙子紧紧尾随她,她感觉臀部有一只手在游动……
楚春晓慌了,她想喊叫,可是又不敢喊叫,她羞于喊叫;想走开,可是周围人太多,几乎脸贴着脸,根本无法移身。
这时,站在她右侧的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朝那个小伙子叫道:“没见过漂亮姑娘吗?你家里有没有姐妹……”
那小伙子听了,脸一红,移开了,公共汽车在下一站停住,小伙子下了车。他朝那女子做了一个鬼脸,嚷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那女子骂道:“不要脸!”
车上乘客议论纷纷,都指责那个小伙子缺少家庭教养。
那女子问楚春晓:“没事吧?”
楚春晓感激地望着她,小声说:“没事。”
那女子说:“树林子大,什么鸟都有。”那女子看了一眼楚春晓的网兜问:“去游泳?”
楚春晓点点头:“天太热,想泡在水里。”
那女子高兴地说:“我最喜欢游泳,在水里有一种驾驭大自然的感觉,我也去游泳。”
楚春晓说:“太好了,正好做个伴,你没带游泳衣吧?”
“没关系,我买一件。”
就这样她们成为形影不离的朋友。在游泳馆里的泳池中,楚春晓穿着天蓝色印有白道道的游泳衣,那女子买了一件红色游泳衣,两个人就像两尾鱼,在碧蓝色的波浪中游弋,一个游蝶泳,一个游蛙泳。
在交谈中,楚春晓知道那个女子叫金陵梅,家住,刚刚从美国哈佛大学毕业,现在是到大陆来旅游并正在找工作。楚春晓见她的英语流利便邀请她做自己的英语老师。
楚春晓把金陵梅介绍给爸爸和哥哥,他们两个人也都喜欢这个风度翩翩爽朗大方的女孩,况且又是从美国留学回来。楚春晓得知金陵梅父亲早故,只与母亲相伴为生,她的母亲现在是一家书屋的经理。
楚春晓的哥哥楚秋晓十分喜欢这个泼辣的女孩,一度追求过她。但是金陵梅不愿意找一个比她大十六岁的男人,而且觉得楚秋晓不够细腻,但她是个热心人,以后就把一个远房堂姐金陵雪介绍给楚秋晓。金陵雪三十岁左右,比金陵梅更有风韵,凄美动人,非常含蓄。楚秋晓一见面便觉得相见恨晚,二人很快坠入爱河。因为没有正式结婚,楚秋晓为了不惊动传统观念极强的父亲和清纯天真的妹妹,就与女朋友在外面秘密同居。此时的楚秋晓觉得真是千里有缘来相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就像一只愣头愣脑的蜜蜂不小心撞进了蜂蜜罐里,甭提多甜了。
据金陵梅介绍,金陵雪家住,年轻时因失恋一直未遇知音,独身未嫁。她文学功底扎实,喜爱文史,是一个自由撰稿人。她的父母是商人,一次出海经商,轮船遇到海啸沉没,父母双亡;从此她性格更加孤僻,郁郁寡欢,被有的人称为“冷美人”。由于金陵雪的父母遭遇海难不到一年,因此金陵雪和楚秋晓的婚姻暂且难以纳入议事日程。楚秋晓想:反正我们两个人结婚是早晚的事情,煮熟的鸭子难道还能飞了!
楚家的警卫员小黄是山东荣成人,入住刚两年;炊事员老蔡是河南南阳人,是个老兵,已有四十多岁。
吃晚饭时,楚春晓和金陵梅露面了,龙飞一见,这两个年轻女子果然不凡。楚春晓小荷才露尖尖角,清纯可爱,薄薄的小嘴,薄荷般的透明皮肤,凉粉一样的脸蛋,就像池中亭亭玉立的一段嫩藕,说起话来喋喋不休。金陵梅温文尔雅,楚楚风韵,高耸的细腻鼻梁,厚厚的红嘴唇,深嵌的两只大眼睛,透出浅蓝色的光芒,就像新疆北部的喀纳斯湖水,深不可测。
金陵梅见到龙飞,有些吃惊,但随即镇定下来,目光游移,寡言少语。
楚老将军端坐厨房外饭厅长条桌的一端,左侧坐着楚春晓、金陵梅,右侧坐着龙飞,对面坐着警卫员小黄。
楚老将军把龙飞介绍给楚春晓和金陵梅。
楚春晓拍着手,高兴地说:“好,欢迎,我又多了一个哥哥,还是一个大帅哥!”
金陵梅的目光只与龙飞的目光碰了一下,迅速移开;她礼貌地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秋凉,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楚春晓天真无邪的目光在龙飞身上游荡。
“是啊,凭栏揽高秋,凉气灌满楼。谁持一壶酒?诗烹梅子熟。”金陵梅若有所思,不禁脱口而出。
龙飞赞道:“好诗,好诗。”
楚春晓道:“梅姐的旧体诗做得好,书法也好,我画油画,她经常给我的画配诗。”
龙飞诗兴大发,也吟了一首:“金岭月如雪,陵前数枝梅。梅香埋花穴,开放香几回?”
金陵梅听了,惊得一怔,一颗悬浮的心更是徘徊,不禁低下了头。
这时,一个长着冬瓜一般硕大脑袋的矮胖子笑吟吟地端着一大盘菜走了进来。
“蔡师傅上菜了,把窖里的茅台酒拿出来,我和小凉喝几盅。”楚雄飞从大盘上取下花生米、拍黄瓜、咸鸭蛋、腌蚕豆等小碟凉菜。
炊事员老蔡向龙飞自我介绍:“我叫蔡大头,别看模样长得不济,但烧菜的手艺是一流……”
楚春晓打断了他的话:“你别吹,亮一手给秋凉哥看看。”
酒菜上齐,南京板鸭、红烧黄花鱼、爆炒腰花、红烧肉、辣白菜、土豆烧牛肉、酸菜白肉汤。
楚雄飞端起酒杯,说:“不用等秋晓,他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咱们一醉方休!来,小凉,欢迎你到我家做客,这里就是你的家,来,干一杯!”
楚雄飞一饮而尽,咂吧咂吧嘴,开怀大笑,笑声如敲钟。
龙飞见楚雄飞如此酒量,不敢怠慢,于是也一饮而尽。
“好样的!吃菜!”楚雄飞用筷子夹过一瓣咸鸭蛋,放在龙飞的碟子里。
“楚叔叔不要太客气了。”龙飞把这瓣冒着金黄色油花的鸭蛋吃到嘴里。
楚雄飞又倒了一杯酒,给龙飞也斟满酒。他端起酒杯对金陵梅说:“小梅,我知道你有酒量,这杯酒我敬你,我看秋晓这孩子是迷上你堂姐了。他年轻时谈恋爱受点挫折,那是个漂亮姑娘,是他的大学同学,可惜出身是国民党军统特务,组织上不让他们结婚,我也不同意。你想想,一个身经百战枪林弹雨中从不含糊的老红军的儿子,怎么会和沾满革命志士与共产党人鲜血的刽子手的女儿睡到一张床上去呢?我和春晓他妈当然也不同意。后来不知介绍多少个,秋晓就是觉得第一个女人好;论长相,那姑娘是有个水灵劲儿,身材也好。一晃儿就是十几年过去了,春晓他妈没赶上抱孙子就过世了,唉!……”楚雄飞说到这里眼圈红了。
“爸,你就别提以前的事了。”楚春晓用筷子夹了黄花鱼的鱼头,丢到楚雄飞的碟子里。
楚雄飞又说下去:“小梅,你堂姐小雪是个很内秀的女人,不用打扮,就很动人。秋晓死活是看上她了,他们经常黏在一起;可是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不办结婚的酒席,我可不许他们先穿一条裤子!我可是老八板儿,别喜糖还没吃呢,就弄出个大胖小子出来!”
“爸,您老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只要我雪姐跟哥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就全齐了。”
楚雄飞瞟了一眼金陵梅,“这事要成了,你就是红娘,咱们就是亲戚了,好,为红娘干杯!为亲戚干杯!”说完,他又一饮而尽。
金陵梅也一饮而尽。
楚春晓用勺盛起一勺凉拌黄瓜放到金陵梅的碟里,说:“梅姐,吃点菜,爽爽口。”
楚雄飞见警卫员小黄吃饭有点拘谨,说道:“小黄,你吃饭怎么跟大姑娘上花轿一样?来,大口大口地喝酒,大碗大碗地吃肉,这才像个战士。”
小黄连喝了两杯酒,脸色涨红,他是个喝酒上脸的人。
“再喝一杯,这可是茅台酒,上等好酒,中南海里拿来的。”
小黄站起来,苦笑着说:“首长,我再喝,可就没规矩了。”
“要什么规矩?在我家里没有那么多规矩!给你两个姐姐敬一杯,然后再给你秋凉哥敬一杯!”楚雄飞又像发命令似的喝道,“坐下!”
小黄红着脸,举着酒杯对楚春晓和金陵梅说:“春晓姐,梅姐,我给你们敬酒了。”说着,一仰而尽。
金陵梅也一饮而尽。
楚春晓说:“我以茶代酒,大学生不让喝酒。”
这时老蔡正好进屋,嬉皮笑脸地问:“这桌菜还行吧?”
楚雄飞问:“中午的王八汤呢?”
老蔡说:“在厨房呢,你们就喝了一点汤,整个王八还没动呢。”
“热一热,端过来!”
楚雄飞一声令下,一会儿,老蔡端着一砂锅王八汤来了,他把砂锅放在长桌中间。
楚雄飞一手拿叉子,一手拿筷子,在砂锅里搅来搅去。
“他妈的,资产阶级的叉子不好使,还是得换咱无产阶级的筷子。”他扔掉叉子,又拿起一双筷子。
“这个裙边给小梅,美容。”他用筷子夹起王八盖子,放到金陵梅的碟里。
“这块王八肉又香又嫩。”他夹起一块王八肉,放到龙飞的碟里。
酒过五巡,金陵梅站起身来,笑着说:“我酒喝多了,去趟厕所。”
“要不要春晓陪你去?”楚雄飞问。
金陵梅摇摇头:“伯父,不用。”她走了出去。
龙飞心下一动,隔了一会儿,站起身来说:“我也去趟厕所。”
楚雄飞呵呵笑道:“我家里只有一个厕所,男女合用,先来后到。在后花园假山后的东南角。让小黄带你去吧。”
龙飞说:“不用,我自己能找到。”
说着走了出去。
穿过三进院,龙飞见后面有个角门,进入角门,有个小花园。此时正值冬天,园木凋零,但是也有气派。正中有个假山,山顶有个八檐四角朱亭,右侧有个甬道,道旁有条小溪,溪水已干。有个石桥,石桥右侧是一排颇有古典风格的侧房。
龙飞没过石桥,沿着假山边缘,穿过一片竹林,竹叶脱尽,竹竿苍黄。来到假山后面,果然见东南角有间小屋,上书一个横牌,写有隶书“卫生间”三个小字。
龙飞来到屋前,只见屋门虚掩,没有金陵梅的影子。
“有人吗?”他问道。
晚风袭来,卫生间的门发出声响。
没有人应声。
龙飞推开门,只见是里外间,外间只有四平方米,有个洗手池。洗手池一侧壁上有副对联,泛黄木板,翠色刻字。左联是:飞流直下荡尽人间浊气;右联是:黄团疾滚泻尽体内杂物。额联是:便者卫生。
里面还有一个小门,门虚掩着,里面有个蹲坑。
此处哪里有金陵梅的影子?金陵梅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龙飞出了卫生间,沿着原路回到石桥旁;他走过石桥,只见那片房屋仿佛有光亮。他向光亮处摸去,这是一条碎石路,两旁栽有花圃。
光亮消逝了,寂无人声,只有北风呼啸,阵阵寒意袭人。
在狂风中,龙飞似乎听到有女人凄惨的哭声。
这时,有个人影从身后闪过。
“谁?”龙飞大声问道。
“是我,小黄。”警卫员小黄已出现在龙飞的身旁。
“首长不放心,让我来找你。”
龙飞望了望四周,说:“上完厕所后,我迷了路。”
小黄说:“咱们回去吧,一会儿你就住在那排房屋的秋凉斋。”
“秋凉斋?”
“对,秋晓哥喜欢舞文弄墨,他把他居住的房间取名为‘秋晓斋’,春晓姐的住房取名为‘春晓斋’,梅姐的住房取名为‘暗香斋’,雪姐的住房取名为‘闲云斋’,就连我和老蔡的房间也取了斋名,我居住的是‘子推斋’,老蔡的住房是‘佳肴斋’。”
龙飞道:“这个楚秋晓真是文武全才。”
小黄与他并排而行。
“就连卫生间里,他也写了一副对联,是梅姐的书法,他到夫子庙找人刻的。”
“这些斋名都是他写的?”
“是他起的名,梅姐的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