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秀芬眼睛一亮:
“是啊!如今知青子女返城,我想着把她的户口弄回来,至少学习条件和环境和县里不是一个档次的,但是哎!”
看了看自己女儿有些沉下来的小脸,任秀芬停住话头,张月容大约知道这里面有事,但是也不好探听,岔开话题说:
“你们这次回a城是探亲吗”
“也不全是探亲,不瞒张大姐,我们今年承包了县里的糖厂,想着去a城找找门路,看看有没有销路,毕竟地方大,机会也多不是,再说购买力也不是小县城能比的”
张月容一愣,心里不禁暗暗掂量,眼前这个看着三十多岁的女人,竟然有能力承包下县里的糖厂,别的她不了解,县城的糖厂她可知道一二,不是小作坊式的产业,而是一个真正的国有企业,而这个年纪不大的女人,竟然有实力承包,怎么可能是个一般人,眼光和胆量,真的很厉害,这样的人将来的发展恐怕不可限量,说不准,将来就是个什么光景,如果自己现在主动帮上忙,也算多个朋友多条路。
如今公私合营,大刀阔斧的开始了,国家开始扶植民营企业,说不准什么时候,自己在的国有大厂就散了,到时自己有个门路也好办事,想到此,张月容笑道:
“你说这可怎么话儿说的,咱们还真是难得的缘分,我就在a城饮料厂供销科工作,负责购进所需原料,我们厂每年的糖用量非常可观,市里的糖厂供应不足,我们还需要去别的地方采办”
任秀芬和小叔对看一眼,心里顿时高兴的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这可真是撞上来的机会,佳佳在一边悄悄打量这个张阿姨,心里大约也猜到了这个阿姨的想法,虽说有些势利,但是这也无可厚非,看上去是个很有能力的女强人,其实场面上跑的人,都精明非常,这也算是一种人情投资互利互惠的事情。
张月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纪事本,飞快的写了一溜电话和地址,递给任秀芬:
“这是我的联络电话和地址,你抽空来我们厂看看,回头把你们厂出产的样品和相关认定文件准备好,我们可以签供销合同,我还认识罐头厂的人,如果可以,我出头给你们牵线,他们厂的用量也不小,多联系几个,你们厂里产量再大,也不愁销路了”
小叔和任秀芬完全想不到坐火车还能遇到贵人,任秀芬一万次的庆幸,自己这次大方的买了卧铺票,不然那里寻来这样的机会。两人谈的很投机,火车到了a城的时候,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手,看着提着箱子渐渐消失的张阿姨,佳佳觉得妈妈的运气其实也很不错。
甩甩头,佳佳开始打量火车站,远没有后来漂亮便捷,虽然很大,但是有些老旧,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熟悉的味道,属于记忆中的a城,妈妈比佳佳激动多了,佳佳甚至瞥见妈妈眼中忽然盈满的淡淡泪光,妈妈悄悄试了试眼角,低头摸摸佳佳的头:
“佳佳,这里就是妈妈的故乡,快要见到姥姥了,高不高兴”
佳佳点点头,姥姥姥爷其实算很疼她的,也因此,后来姥爷过世,姥姥去了养老院,她情愿每月负担三分之一的费用,为了那个慈祥而忍耐的老人。妈妈牵着佳佳的手,小叔提着行礼,出了火车站,一出火车站,就是流经a城的运河和横跨河上颇有历史的铁架桥。
运河两侧有些旧时的西洋建筑,曾经是各国的租界遗留下来的,使得这座大城市在繁华中添上了几许历史的厚重,虽然后来很多历史学家说这其实算是不可磨灭的耻辱,但毕竟也算一种文化积淀,令这座城市拥有了独具一格的特色,这里后来被很好的重修保护了起来,成了远近闻名的旅游区。
和现在比起来,变化并不大,不过就是陈旧被光鲜所代替罢了,所以佳佳并不陌生,可是瞥了旁边的妈妈一眼,妈妈脸上有一种茫然和生疏,还有一丝丝酸楚,表情复杂难辨,小叔更是东看西看,恨不得多长出几只眼睛来才好:
“嫂子,这里真热闹啊,比咱们省城可强多了,这河真宽,我听说是通着海的吧”
嘴里不停的说着,比三姑六婆还絮叨,妈妈从口袋里找出了地址来看了看,佳佳想到姥姥家窄辟简陋的平房,急忙拉拉妈妈的衣摆:
“妈妈,咱们住旅店吧,您不是还要和张阿姨谈事情吗,旅店有电话,更方便。”
任秀芬一愣,依着她,她想回家去住的,可是想了一下,不禁微微叹口气,佳佳姥爷去年来信说,搬了家,如今和大弟一块过,说是一个里外间的房子,自己和女儿小叔子一去,那里住的开,如今也不是前些年那样拮据了,也不用给爸妈再添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此,点点头:
“好吧!咱们找一个你姥姥家附近的旅店住下好了”
看了看川流不息的车辆,找了一辆人力三轮车,说了地址,佳佳看着手里的地图,对蹬三轮的男人说:
“师傅,从这条路直接下去,到新安路右拐”
男人一愣,呵呵笑了:
“小妹妹比我还熟呢,好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