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眼里，江湖黑道都是草莽，看大戏就跟看江湖笑话没啥两样。”</P>

我沉思之后，轻声说道：“爸，你这么解释，我想到了凡人给神仙上香。”</P>

父亲苦笑着：“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但是，花了十万块，去唱了大戏，也就能保证一时平安，走出五湖茶楼，可能是该打该杀照旧。”</P>

我沉默了。</P>

有种江湖被权贵戏弄的感觉。</P>

父亲哼声道：“段位不达标，黑老大也都是草包。就现在，暴力敛财早就过时了，黑道想混得好，也必须通过集团公司来培养社会地位。</P>

蔺子川，有数不清的头衔，河西白银山，那也是有头衔的人。再去看宋艳玲，人家都说她是黑道大姐，女流氓。”</P>

“还有更难听的呢。”</P>

母亲补充了几个，简直不可描述。</P>

我开始为小狐狸鸣不平：“白银山有头衔，但是他的亲妹妹白银凤，名声还不如小狐狸。白银凤那是大彩电，风摆荷叶，姹紫嫣红，黑不楞登……”</P>

父母都笑了。</P>

母亲说：“黑不楞登，那也是给权贵看的，就海东青这种段位的，都没资格拧开白银凤的开关。</P>

小强，如果宋艳玲想带你去五湖茶楼，那你就跟着去。你要看住了宋艳玲，如果见了白银凤，她激动了，拿出了刀子，甚至拿出了枪，你必须拦住她。</P>

说点不太可能发生的事，假如宋艳玲在五湖茶楼对白银凤开枪了，你就赶紧跑，不用顾及任何人，只管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五湖茶楼。”</P>

我茫然了。</P>

整个人有种难以言喻的落寞。</P>

“如果我跑了，江湖道义去了哪里？”</P>

“生死关头，道义值几个钱？如果谁在五湖茶楼开枪了，那就是子弹打了黑金俱乐部的面子。”</P>

“啥后果？”</P>

“灭门。”</P>

母亲满脸苦味，“如果这么可怕的事发生了，咱们一家三口，有可能被活埋在煤矿里，也有可能进了炼钢厂的大烟囱。”</P>

我忽然就有点桀骜，冷笑道：“妈，你吓不住我，你怎么不说打生桩，蔺子川不是天天盖大楼吗，他的工地有没有打生桩。”</P>

义愤填膺的争论之后。</P>

我和父母，都冷静了下来。</P>

父亲愠声道：“不用说别的，不去也不行。我估摸着，主意就是老花眼给出的，足智多谋的白银山都脑出血了，老花眼那点从三国演义里学到的计谋，能派上用场了。”</P>

白银凤的老汉儿，名字叫颜学斌。</P>

戴着很厚的眼镜，外号叫老花颜，后来就变成了老花眼。</P>

但是从年龄来看，颜学斌戴的只可能是近视镜。</P>

我不怎么了解老花眼的癖好，问道：“他喜欢看大书？”</P>

“那是真喜欢，颜学斌祖上就是说书的，颜学斌那张嘴也很能说。</P>

年轻的时候，颜学斌在晋祠打着快板说评书岳飞传，迷倒了白银凤……”</P>

这些事，我还是头一次听说。</P>

“这么看来，老花眼还是艺术家呢。”</P>

“研究大彩电的艺术家，成天就琢磨呢，谁看过他的婆姨……”</P>

“许宝库，你闭嘴吧，当着儿子的面，你都成老骚邦了！”</P>

母亲踢了父亲的小腿一脚，然后就起身走了出去。</P>

去过茅厕，然后上了院子大门。</P>

等母亲走回来，我才说出了自己忽然爆发出的灵感。</P>

“杨保全，可能被流光锤活埋了。”</P>

我说了这么石破天惊的话，父母竟然不是很震惊。</P>

父亲问：“为啥？”</P>

我迟疑之后：“爸，看来你也想到了这种可能。如果当时，杨保全去四海镇给煤矿修车，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就可能被扔煤矿里活埋了。”</P>

母亲问：“不该看到的是啥？”</P>

我说：“比如，突发事故，死了不少人。流光锤不想担责任，干脆就把目击者一起给埋了。”</P>

父亲忽而怒了：“流光锤要死！”</P>

母亲无奈看着他：“你去杀了流光锤？”</P>

父亲鼓着腮帮子，咬牙切齿道：“迟早的事，有人会杀了他！”</P>

我算看明白了。</P>

我的父母，永远都不会放弃张月菊和杨海亮。</P>

一旦有机会，必然会给杨保全报仇。</P>

就我父亲的性格。</P>

发小这么没了，如果一辈子没个说法，对他的人生来说是个败笔。</P>

父亲走到了院子里，搬着凳子坐在雨夹雪里。</P>

我走过去站到了他身边。</P>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冷声道：“你去睡觉，别烦我。”</P>

我只能转身走回去。</P>

就在今夜，父亲能想到的，肯定比我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