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它们惶惶如丧家之犬,名副其实的彩虹狗则一路当先在前面奔跑,谁也顾不上应该保持的优雅从容了。还好那些瘆人的老鼠没有尾随而至,它们一直奔跑着,上气不接下气的,直到实在跑不动了,才开始停下来喘口气儿。
榴莲树班主任感觉到自己的根脚都磨破了,她没有低头去看,实在忍不下心看到自己究竟有多惨。再看这些魂飞天外的小树,士气低落已不足以形容它们的狼狈。虽然场面不好看,但是榴莲树班主任觉得这些孩子比以往更加惹人怜爱,比无忧无虑时更真实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她不敢提醒它们注意形象。这时候最好谁都不要知道自己的形象有多么不堪,也最好不要根据别人的惨状来展开对自己的想象。
和孩子们一样,榴莲树班主任也是喘息甫定,心脏扑通通的要跳出来,不由得随口说了一句,“哎呦娘诶,可吓死我了。”
垂柳罗丽雅意外老师也有不淡定的时候,“老师,你也怕?”
“老师当然也怕,但老师又不能怕。如果你以为当了老师就无所不能,无所畏惧,我情愿让你来当老师。”
“我长大了想当老师。”
“那好吧,希望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怕。”
“我怕,但现在说出来就感觉好多了。”
是啊,表达出来,总比把恐惧掩盖住要好一些。榴莲树班主任不知道鼠患是不是已经过去,但现在还是要休息一下,让大家都定一定心神。
兔子小黑走近频频吐着舌头的彩虹狗,“你可真不是一般的流浪狗,你这么仗义出手,做一条警犬都够格了。”
彩虹狗舔舔身上的伤口,“小事一桩而已,对付几只水耗子,还不在话下。哎呦,这些臭老鼠可真疯啊。”
牛头伯劳没有参加厮斗,它那奢华的羽毛,一旦被老鼠的嘴巴扯掉一大堆,它可就当不成在云彩里穿行的浪子了。它飞近樱桃树甫瑞和她的小伙伴们。这些可怜的小家伙们,一个个丢盔卸甲的,牛头伯劳连笑话它们的勇气都没有了。
樱桃树原本枝叶就稀少,刚才在黑森林里,被老鼠撕咬掉一些,自己又主动折断丢弃了一些,樱桃树甫瑞现在都不敢想象自己的模样。唯有一样,她还保留着她那颗珍贵的红殷殷的樱桃。
“你还怕吗?”兔子小黑问樱桃树甫瑞。
“怕。”
“没事儿,怕极了,就不怕了。”
“但愿以后平安无事,有什么可怕的事儿,就一下子全来吧,我豁出去也能坚持。”
“你只说对了一半,坚持。但不能一下子解决所有问题,未来是不确定的,未来遇到什么只有到了那时才能知道,没有办法将现在与未来的问题一网打尽。”
“至少今晚的坏运气该结束了吧?”
“这也不确定,你只能确定你自己。每一次终结,都是开始。一段历程的结束,一个事件的终结,会形成一个新的你。未来就像这条前途未卜的路,意外频现,谁也说不清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你不能停留在那里,很快,你又要上路了。”
玫瑰郭永芳在旁边问:“万一我们回不去呢?”
紫薇树李娉婷连忙制止这不吉利的话,“闭上你的乌鸦嘴!”
玫瑰郭永芳毫不相让,“还是闭上你的臭鸟嘴吧!”
牛头伯劳正停在樱桃树的枝头上休憩,听到玫瑰郭永芳的说了鸟的坏话,掉转头飞过去想要啄她。
玫瑰郭永芳挥起自己带刺的枝条,“臭鸟,你再过来,扎你!”
樱桃树甫瑞对牛头伯劳说:“朋友,你欺负欺负我就算了,我这个同学可不是好欺负的,刚才在森林里它帮了我好大忙的。”
玫瑰郭永芳刚才在黑森林里的确表现得非同寻常,仗着她一身的刺,竟然没有让老鼠占到任何便宜,劈里啪啦揍跑了很多老鼠。现在她更是脱颖而出,其它树都多多少少受到了伤害,唯独她枝头上还擎着几朵怒放的美丽的花。
樱桃树甫瑞开始欣赏这个有点泼辣的同学了。对于班主任在森林里危情之下的安排,现在也恍然大悟,老师和高个子站在后面,正是为了保护前面的她们。而且,老师断尾求生的计策,果然奏效地让大家摆脱了鼠群的纠缠。现在,那群傻老鼠说不定还在对着那些断枝烂叶你争我抢呢。
不过,樱桃树甫瑞没有想到的是,现在,那群老鼠并没有乱得不可开交,而是垂头丧气,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
鼠群面前是它们的天敌,两条蛇杀气腾腾地盘在那里,吐着信子。
连一贯威风凛凛的大哥鼠此刻也灰溜溜地耷拉着脑袋木在那里。
刚才它们还在欢天喜地呢,蛇一出现,便全部噤声,呆若木鸡地怔在那里。两条粗长扭曲的怪物,一条白刷刷的亮得刺眼,一条黑乎乎的暗无天日。它俩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出现了,群鼠谁也来不及做出反应,原先奔跑如飞的腿,现在根本就不听使唤。
两条蛇直奔大哥鼠而去,这让鼠群暂时暗自庆幸。
黑蛇上去就把大哥鼠揍翻在地,“我们等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你却带领你这帮鼠子鼠孙在这里玩树叶儿,你以为你是调皮可爱可以得到原谅的猴子吗?”
大哥鼠马上爬起来,灰溜溜地当着鼠群的面卑躬屈膝地回答:“我没偷懒。”
黑蛇用尾巴不留情面地甩倒了大哥鼠,“我讨厌顶嘴。”
大哥鼠又马上爬起来,“我没顶嘴。”
“你还狡辩,”黑蛇的动作几乎如出一辙,又将大哥鼠甩倒在地。
无论怎么样都是挨打,大哥鼠想赖在地上不起来。黑蛇干脆张开腥臭的嘴巴。大哥鼠见状立马翻身爬了起来,说,“我没狡辩。”
话音未落,大哥鼠便被黑蛇的尾巴给甩翻在地。
鼠群惊讶地看到,原来大哥鼠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说一句话,就被揍一下,在地上起起伏伏的,像夜晚江水里灰色的浪。
大哥鼠几乎要奄奄一息了,那条白蛇才止住了黑蛇的暴行,对大哥鼠说:“还要再给你点颜色看看吗?”
“再也不敢了,”大哥鼠说,“我们一直在忙着找食物,树枝、叶子都是我们找的食物。”
黑蛇更加恼怒了,“又在糊弄,我那位贪吃的祖宗可不是吃素的。”
眼看大哥鼠要遭受万劫不复的噩运了,小小鼠居然慢慢地爬上前去,它匍匐在地上,像一条蠕动的虫子。
性格暴躁乖戾的黑蛇,没想到居然有谁胆敢造次,呲牙咧嘴地就想给它个教训。小小鼠太小了,瘦骨嶙峋的,黑蛇鄙夷地放弃了原先的念头,生怕这个不知死活的丑东西硌坏自己引以为豪的两颗大门牙。
大哥鼠在命悬一线之际,看到小小鼠服服帖帖地凑到了跟前。小小鼠什么话也没有说,伸嘴叼起一片树叶,津津有味地咀嚼着,陶醉地咽下口里的汁液,两眼放光,快活得好似神仙。
白蛇见了小小鼠异常的举动,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于是也将信将疑地用信子缠起一片树叶,吞入腹中,顿时觉得乐从中来,转眼间全部忧心忡忡的事情都飞到了九天云外。
“咝咝!”白蛇显得很满意。
黑蛇见状也放下高高在上的架子,舔食了一片叶子。
大哥鼠这才胆敢挺直了腰板,鼓起勇气对两条蛇说:“这就是我今晚发现的更好的美食,正准备着给大王们送到洞里去呢。”
黑蛇贪婪地趴在地上拼命地吃着,没有功夫搭理打扰它进食的大哥鼠。
“世间竟然有这样的树叶?”白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