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郭开就知晓臻马是和她一样的小人。</P>

一样的不择手段，也要向上爬。</P>

一样的不想再度回到受人踩踏，贱如尘埃的过去。</P>

为了能得到权贵财富，无所不用其极。</P>

所以郭开很自信。</P>

她认为臻马一定会答应。</P>

这里的一万金，还有后面再给一万金。</P>

足足两万金。</P>

要是现在彼此处境互换，莫说放其一命，就算亲自护送其前往楚国，也不是不可。</P>

“臻马，如何？”郭开展开双臂，“人这一辈子，会忘记许多事，不如你将看到我的事情忘掉……你将得到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财。”</P>

“赵主与范贤孙总说我智不及你。甚至我也以为如此。”臻马肆意狂笑，马鞭在空中抽出一声响动，“但时至今日，方才明白，你不比我。”</P>

她止住笑，看向郭开，“我等微末而起，可知仰仗的是何人？钱财固然重要，但远不及前途！”</P>

郭开岂会不知这一点。</P>

但她已经没有前途了。</P>

赵姬始终提防着她。</P>

自臻马走后，范奇又一直针对。</P>

留在赵国，已经是穷途末路。</P>

既然如此，何不及时止损。</P>

用即将走到头的前途，换一场泼天富贵，以及重头再来的机会。</P>

只是，天不眷顾。</P>

失败了而已。</P>

若是成功，她郭开之名，定会随之响彻天下。</P>

“臻马！你莫要自误！楚王已答应我，许我君侯之位也！”</P>

郭开依旧没放弃，劝说臻马。</P>

“你伴赵姬左右，应知赵姬是何许人也！我等在其心中，始终都是可以随时舍弃，甚至宰杀吃肉的家畜。你未来的下场，必然不比我好上多少，只要愿放我离去。我会在楚国给你留条后路。若有一日，你如我这般下场，也能退往楚国！”</P>

“我知。但无需退路。”臻马眼神很辣，“若真那日，唯有一死尔。反正曾经的马奴，早已享尽世间富贵。”</P>

她大手一挥，“杀！”</P>

铁甲军呼啸而出。</P>

悍不畏死的冲向车阵。</P>

郭开自知必死无疑。</P>

没有怯弱。</P>

肆意大笑，“臻马，腌臜马奴！你日后的下场，必然不比我好上多……。”</P>

一柄短剑，贯穿郭开胸膛。</P>

低头一看。</P>

鲜血如泉涌。</P>

她撞开身后之人，转身去看。</P>

只见一名青衣小仆不知何时爬上马车，此时正一脸惶恐的看着她。</P>

这一幕，让郭开顿感熟悉。</P>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P>

也是这般的惶恐，也是这般的手足无措。</P>

眼神逐渐模糊。</P>

郭开向小仆逐渐走近。</P>

不知是想要杀了小仆，还是想要看清楚小仆的长相。</P>

小仆见壮，眼神从惶恐变得凶戾，“我只想活下去！”</P>

她一脚踹在郭开的身上。</P>

将郭开踹下了马车。</P>

“娘子！”</P>

“母亲！”</P>

……。</P>

四周呼喊声若隐若现。</P>

郭开吐着血，从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且准。</P>

那把刺向且准的剑。</P>

最终落在了她的胸膛。</P>

马踏而出的尘土，沾染到郭开充血的眼眸上。</P>

小仆跳下马车，欲要割下郭开的首级。</P>

却被悲愤的卿水刺死。</P>

卿水丢下手中的剑，伏在郭开的身上。</P>

郭开身死。</P>

其门客欲要投降。</P>

但臻马不受。</P>

数千人，皆数斩杀。</P>

只剩下马车内的郭开老小。</P>

铁甲军掀开一辆马车。</P>

发现里面的老小，皆用匕首，自绝身亡。</P>

郭开浩浩荡荡奔赴楚国的队伍。</P>

只剩下趴在郭开身上，神志不清的卿水。</P>

以及郭开妾室不忍下手，而侥幸存活的婴儿。</P>

臻马下了马，来到卿水身前。</P>

居高临下的看着郭开的尸体。</P>

不知为何。</P>

郭开是她的仇人，如今看着郭开身死，不说大笑三声，也该心中欢喜。</P>

可现如今，却不得欢喜。</P>

反而多是感慨与惆怅。</P>

或许是因为郭开和她是一样的人。</P>

看到惨死的郭开，就像看到了未来的自己。</P>

又或许是因为郭开的那句，下场不会比她好上多少。</P>

又或者两者皆有。</P>

理应来说，该是斩草除根。</P>

臻马却动了恻隐之心。</P>

她是人，并非无血无肉的机器。</P>

“你应是华阳太后的探子，卿水吧。”臻马俯视卿水，“多听郭开言你。看在郭开的份上，我不杀你。就当我为她做了一件好事。”</P>

臻马回到马上，“你带着郭开的孩子，隐姓埋名，好好生活吧。”</P>

卿水抬起头，望着臻马的脸，笑了。</P>

他这个探子。</P>

或许很失败。</P>

但作为郭开的卿水……。</P>

黑色鲜血从那上扬的嘴巴里流出。</P>

卿水倒在郭开的身上。</P>

一名铁甲军上前查看。</P>

然后对臻马说道：“文镇侯，这个男人早就咬碎了嘴里的毒牙。”</P>

“倒是个刚烈之人。”臻马环视周围，“割去郭开首级，尸骨与其葬在一处。”</P>

“这孩子，怎么办？”一名铁甲军，抱着襁褓中的婴儿。</P>

“安置在附近农户家中，留些钱财，不枉我与郭开相识一场。”</P>

“诺。”</P>

铁甲军原地休整。</P>

在原地刨了个大坑，把尸体葬在一处。</P>

随后将孩子寄养在一户猎户家中。</P>

数日后。</P>

臻马带着用郭开的首级，返回了邯郸。</P>

本想着将郭开首级带回去。</P>

向赵姬交差。</P>

却被范奇讨要了过去。</P>

范奇拿到郭开首级后，当众献给了赵王。</P>

言说郭开叛国。</P>

现已斩其首，灭其族。</P>

郭开叛没叛国，根本就不重要。</P>

重要的是郭开死了。</P>

利益捆绑，是最坚固的关系。</P>

也是最不牢固的关系。</P>

为利而来，自然也会为利而散。</P>

得知郭开身死。</P>

那些原本依附于郭开的人，纷纷与郭开划清界限。</P>

争先恐后的投靠范奇。</P>

范奇自然不会全盘接受。</P>

而是杀一批，招揽一批。</P>

至于赵王偃。</P>

见到郭开首级时，也是感慨万分。</P>

因为郭开。</P>

她子弑母，杀了赵王丹。</P>

登基为王。</P>

又因为郭开。</P>

遏制了她的雄心勃勃。</P>

整日酒色度日。</P>

本以为她会比郭开先死。</P>

甚至是郭开会杀掉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