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章和抡枪一扫,可收枪之时,姚踏却从马鞍上一弹而起,双手死死握住了顾章和的枪杆子!
顾章和没料到这姚踏反应如此之快,连忙双手抓住枪杆,两人在马上较起劲来!可顾章和较劲哪里较得过膀大腰圆的姚踏,眼看自己的身子被拖向了姚踏那边,他紧张了起来!
不,绝不能输!
顾章和忽然大喝一声,双手一松!姚踏用力过猛,根本就没料到顾章和会松手,于是拽着枪身子猛地往后一仰!顾章和哪里会放过这等机会,一把拔出腰间军刀,朝着姚踏的战马就是一戳!
“噗!”
顾章和一刀狠狠扎进了姚踏胯下战马的身上,顿时马血溅出,那马一吃痛,嘶鸣起来,而后往旁边一翻!将个身子还未摆周正的姚踏直接就压在了马下……
“唔……”
姚踏被倒下的马一压,顿时感觉透不过气了,夺过来的枪也丢了,头上兜鍪也掉了,等他回过神来,顾章和已经将军刀抵在了他额头上!
“你输了!”顾章和冷冷道。
“呃……”姚踏咬着牙,他确实输了,虽然他气力胜过了这个白面小将,可是技巧上却输了!
“你若还是条汉子,就履行诺言吧!”顾章和继续道。
“好!我姚踏,答应你!我们湟源军,会陪你一同死守湟州!”姚踏大声道。
“那还差不多!”
顾章和将伤马拉起后,伸出一只手去拉躺在地上的姚踏,姚踏也顺势伸手。可就在顾章和拉住他的手,将他从地上一提而起时,那姚踏忽然脸色一变,左手自腰后掏出一把匕首,朝顾章和胸口猛地一刺!
顾章和见状大惊,急忙身子一歪,那姚踏一匕首刺在了顾章和的护心镜之上,只听的“当”的一下,竟然将护心镜给刺凹了下去!
“给我去死啊!”姚踏大喊着,疯狂的用力,想戳穿顾章和的护心镜,将他戳死!
而顾章和两只手死死扼住了姚踏的手腕,不让他的匕首戳进来!
“将军!”顾章和手下亲兵见状神色大变,谁料到这姚踏居然心怀歹意,突然袭击!
“噗!”
一只利箭瞬间射来,正好射中了姚踏的脖子侧面,将他脖子射穿了!
姚踏中箭倒地,顾章和捂着胸口,踉跄后退,被冲过来的亲兵扶住了。
顾章和一手捂着胸口,看了一眼,护心镜差点就被戳穿了。可就算没戳穿,那凹下去的护心镜也抵着他的胸口,让他胸口疼痛不已……他一手指着还没死的姚踏:“你……你居然暗算我?”
那姚踏脖子被射穿,嘴里咕噜冒着血,却仍然怒目睁眉道:“去湟州也是个死,还不如……还不如拼了你,还有一线生机……唔……”
顾章和怒了,指着姚踏,对身后亲兵道:“给我斩下他的首级,挂在湟州城楼上!”
“是!”
亲兵们立马上前,抽出锋利的军刀,一刀下去,就直接将姚踏给斩了!
姚踏手下的湟源军心一慌,连忙掉头就跑!顾章和见状,手复一指,指向那些逃跑的湟源军:“将这些人,给我抓回来,他们若跑了,军心民心就会动摇!胆敢反抗者,杀!”
“是!”
训练有素的靖肃军立马就行动了起来,追着湟源军跑!
那些湟源军,跑的慢的见靖肃军亮起弓弩刀枪,顿时就跪地投降了,可跑得快的就不一样了,居然有人用弓弩回头射追兵!
“这帮狗日的逃兵,居然对自己人放箭?兄弟们,不要留手,逮住就宰了他们!”一个靖肃军将领喊道。
“是!”
很快,湟水河边,追兵与逃兵便搏杀在了一起……
这一天,想当逃兵的湟源军被顾章和狠狠的清洗了一番!湟源军指挥使姚踏被斩下首级,而逃跑途中试图反抗的湟源军,被靖肃军绞杀,湟水河畔,被斩掉了一千多人!湟水河冰面都为之变赤!
谁能想到,刚到湟州,还未跟回部人交战,先杀掉的,就是自己人!
而顾章和,若非有那一块护心镜护着,恐怕已经遭了姚踏的毒手……
事后,顾章和坐在那将军府的大堂里,手里抚摸着那块凹下去的护心镜,心中升起了一丝暖意,这护心镜,是妻子徐蕙兰让欧铁匠打造好,临行前特意送给他的……
他那贤惠的妻子,为他考虑的周到无比……
“将军,湟源军我们斩掉了一千三百多人,还剩下七千多人,被我们制住了,他们愿意守城,但是……”手下一个裨将走入堂中说道。
“但是什么?”顾章和问道。
“但是湟州存粮不多了,我们的军粮也只够一月!若是加上那七千多人马,我们的粮草恐怕只能撑二十日!”裨将一脸苦涩道。
“二十日?”顾章和大惊,二十日怎么够?
“联系了关西都督府没有?都督府怎么说?”
顾章和想起了这个事来,关西军以前归陕西总督马馥管,如今归关西都督府管。
“将军,新任的关西都督乃是许右卿许大人,他还没到呢!”裨将说道。
“那旧的呢?旧都督叫什么来着?对,王坤,王坤怎么说?”顾章和惊问道。
“将军,那王坤,说家里丧母,他已经丢下官印回家守孝去了!他说反正许大人会来接手的……”裨将说到此处,脸上也是带着怒意。
“王八蛋!”顾章和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之上!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关西,从上到下,居然糜烂到如此地步!
真是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这仗还怎么打?
气愤不已的顾章和“腾”的站了起来,胸口处的疼痛让他呼吸差点为之一滞,他该怎么办?谁来帮他?
以前在苏博麾下,从未担心过军衣军粮军需之事,他只管放心打仗。后来在褚英麾下,虽然褚英脾气不好,可该给的东西还是照样会给他,他也还算过得去……
可谁知,才来湟州两天,就面临了如此困境!
难怪那姚踏死也不回湟州,难怪回部人敢大张旗鼓占领日月山,难怪……
这湟州,就是个死地!
军粮若只能撑二十日,二十日之后,就算他把一座破烂的湟州变成固若金汤的坚城,又有什么用呢?断了粮,回部人都不需要打他,只要围住城池,等他们饿死就好了。
他“腾”的站起来,而后又“腾”的坐了下去……
“将军,将士们已经开始议论了,我们该怎么办?这湟州我们还要不要守啊?”裨将问道。
顾章和看向了裨将,眼神一下变得无比坚定:“守,当然要守!”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我既为军人,当抱着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决心!身为男儿,岂能临阵退缩?面对强敌,岂能一矢不发?给我传令下去!从明日起,全军做好战斗准备,该修葺城墙就修葺城墙,该修建工事就修建工事,平时怎么做的,如今就怎么做!所有人都得动起来,本将军,会把这湟州变成一座坚城!”顾章和斩钉截铁道。
“可是将军,粮食,柴火,木炭这些怎么解决?”裨将问道。
“还没断粮,就先吃着,柴火不够,就把城内没用的房子拆了!”顾章和下令道。
“是!”
“还有,告诉将士们,本将军绝不会离开湟州,哪怕战死!”顾章和大声道。
“是!”
裨将立马下去传令去了,顾章和冷静下来后,看着那炭炉里,如碎末状的黑红炭火,陷入了深思……
他该怎么办?咬牙硬撑,能撑多久?
还有,青姐什么时候来?
而此刻的沈青跟许右卿,才到潼关,离湟州还远着呢!
潼关之内,许右卿高坐在大堂上首,一手端着一杯热茶,一手把玩着两个核桃,嘴里朝茶杯吹着气,看起来一点都不慌。
沈青站于堂下,直起身子道:“许大人,何时出发?”
“哎,沈青啊,何必着急呢?咱们才刚到这潼关,还不到两日呢?”许右卿吹着热茶冒出来的热气,优哉游哉道。
沈青脸色难看:“许大人,兵贵神速,咱们不能拖延了,那回部使团可都已经过西安府了!一旦他们出了关西境,这大战可就要开始了!”
谁知许右卿根本不为所动:“沈青啊,稍安勿躁,这天如此寒冷,仗还打不起来的……这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别说拉弓射箭了,就连握刀都冷的死啊……”
沈青怒了:“许大人!那是你怕冷!他们西边的回部人,住在高山之下,什么样的寒冷没见过?眼下这天气,正是他们打仗的最好时机!许大人不要拖延了,立马出发吧!”
“哐当!”许右卿将茶杯往桌案上一掼:“沈青,你在教训我吗?你们这些江湖人士,就是这么跟朝廷命官说话的!”
“哼,打了败仗,那可就不是我教训你了!到时候许大人你就会面对圣上的滔天怒火!”沈青直言不讳道。
“沈青,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跟本官说话?你别忘了,出发之前,圣上是让你听本官的命令!”许右卿大怒。
沈青沉默了,可脸色很难看,这个许右卿,根本就不是苏博那样的贤帅!
看着沈青愤怒的脸色,许右卿脸色缓了缓,语气也平静了下来:“不要急,行不行?你看看这天,天寒地冻,一天能走二十里都不错了。咱们在此处休养好身体,等到天暖放晴了,咱们一天走个上百里又有何妨呢?”
“许大人您是想等到天暖再走?回部人难道会等到天暖再动兵吗?只怕到时候您到了湟州,看到的会是你外甥的尸体,跟满城的鲜血!”沈青大声道。
“你不要危言耸听!沈青,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本官,你就这么想打仗?”许右卿声音又大了起来。
“没有谁想打仗!许大人,既然你想歇息,那就在此好好歇吧,我先走了!”沈青说罢转身就走。
“给我拦住她!”许右卿慌忙丢下手里的核桃,手朝门外的卫士一指。
一大帮卫士立马就堵住了沈青,沈青愤怒回头:“许大人,你自己不走,又不让我走,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想看到湟州被回部人攻陷,你外甥顾章和全军覆没吗?”
“胡说八道!”许右卿大骂了起来,而后气冲冲跑到沈青面前,“你知道什么?朝廷没有拨多少钱粮给本官,本官需要自己去采买,你知道吗?”
沈青闻言一怔:“采买?”
“不错,本官的人在洛阳,中原一带采买粮草,还有两日才能送到潼关,咱们要跟粮草队一起走!你知道吗?你只知道在本官面前大声嚷嚷,你怎么知道本官的良苦用心?”许右卿解释道。
“为何要跟粮草队一起走?”沈青不解。
“你不知道终南山正一门已经反了吗?咱们要是不一起走,万一那帮道士截了我们的粮草怎么办?本官与你出京,只带了三千禁军,所以不能跟粮草队分兵,这也是本官为何停留在潼关的缘故,你懂吗?”许右卿冷冷道。
沈青一愣,将信将疑,许右卿说的有些道理,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行了,沈青,你稍安勿躁,下去歇着吧。”许右卿摆了摆手,不再看沈青了。
沈青走出这大堂后,还是没想明白。
到底哪里不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