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猜透皇帝的那颗心,可却有人能让皇帝为之付出一切。
正月初五夜,就在董昭跟高询密谈之时,深宫之内,皇帝仍然在御书房批阅着奏折。正当他看着奏折眉头紧锁的时候,忽然一道欢快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父皇,父皇,你看,风车!”
一个个头跟皇帝差不多高的大男孩,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蟒袍,头上戴着一个精致的玉冠,手里擎着一个纸质的风车,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那大男孩年纪约莫十七八岁,脸跟皇帝有七分相似,身子却比皇帝大了一圈。只见他欢快的冲到皇帝的龙案前,举起手里的风车,冲皇帝一笑:“父皇,你看,风车!大风车!”
皇帝抬头,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张开来,露出无比慈爱的笑容:“皇儿怎么来了?”
“因为想父皇,所以就来了!”大男孩真挚的笑道。
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身穿乌黑锦袍的冷面男子,只见他遥遥朝着皇帝拱手下跪:“圣上,臣实在没办法,太子他……”
“没事,你下去吧。”皇帝丝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是!”
那个男子出了门后,笔直站立在门口,如一座山一般,纹丝不动。
“怎么玩起风车来了?”皇帝看着眼前的太子,不由问道。
“好玩,风车好玩!”
“真的好玩吗?”皇帝问道。
“当然好玩了,父皇你看,只要一吹气,它就会转啊转啊转……”太子兴奋的喊道。
皇帝看着兴奋无比的太子,眉头再次一锁……他的孩子都十七岁了,以后怎么办啊?
“父皇,你跟我一起玩好不好?”太子露出笑脸,一脸期盼的看着皇帝。
“好,父皇陪你玩。”
“太好了!”
太子拿起那风车,鼓起腮帮子吹,吹的那风车不停地转。皇帝笑了笑,也吹了一口气,太子见状,大笑了起来,开心至极。
或许痴儿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而心思复杂的皇帝,想要快乐,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皇儿,边关要打仗了,你说父皇该怎么办呢?”皇帝忽然问了一句。
“不要打仗嘛,让他们都一起玩风车就好啦!”太子不假思索道。
“可是他们不喜欢风车啊……”
“怎么会呢?连父皇都喜欢风车,他们肯定也都喜欢,呼!”太子说着又朝那风车吹了口气。
皇帝悠悠的叹了口气……
“父皇,您怎么叹气了啊?来玩风车啊!呼呼呼!”太子兴奋的吹着风车,让它不停地转。
皇帝笑了笑,居然也鼓起腮帮子吹了起来,父子俩同时吹着那风车,风车不停地转动着,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父子俩居然对着这只风车玩了近半个时辰。
“好玩吧,父皇!”腮帮子红透了的太子笑着问道。
“好玩。”皇帝轻轻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发,一脸慈爱。
“父皇,你以后天天跟我玩好不好?”太子偏过头,一脸期待。
“父皇忙啊……”皇帝无奈道。
“那……那您找个人陪我玩好不好?”太子露出极其殷切的表情,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你想找谁啊?”皇帝问道。
“找,找枫叔!朱枫叔叔!”太子大声道。
“他?”皇帝眉头一动,这可不行啊!这朱枫成天花天酒地,每天不是在杏春坊就是发财苑,怎么能跟朱枫玩呢?
“不行吗?我记得朱枫叔叔会斗鸡,会遛鸟,还会跟宫女玩捉迷藏呢!”太子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
“这都是不正经的……”皇帝说了一句,太子怎么能跟朱枫一样,干这些纨绔才干的事呢?就算如今痴了那也不行!
“那什么才是正经的呢?”太子问道。
皇帝想了想:“骑马,射箭,读书,写字,下棋。”
“可我都不会啊!”太子答道。
皇帝皱起了眉:“皇儿你以前不是都会吗?”
“以前?什么叫以前啊?父皇,我以前是什么啊?”太子又问道。
皇帝被问沉默了,他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往后这天下,他该交给谁?
“父皇,您不要皱眉头,皱眉头显老……”太子放下手中的风车,伸手摸了摸皇帝的额头,试图抚平他额上的皱纹。
皇帝再次露出笑容:“父皇不皱眉头了,不皱了。”
又玩了一会后,太子居然靠在皇帝的肩膀上睡着了。皇帝见状,立马让外边守侯的那人将太子抱了回去,而后继续坐在龙案后边,看起了奏折来。
他拿起一本,打开来看,说好不皱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这一本是王烈的加急奏报,军中急需冬衣。王烈甚至言明,如果备好了冬衣,他便可以一鼓作气,直捣净州,将那莫古人一击而溃!
“齐宣,你进来。”皇帝唤了一句。
齐宣很快进来了,他低头躬身:“圣上,老奴在。”
皇帝指着折子:“这王烈怎么还要冬衣?这都开春了吧?”
齐宣平静答道:“圣上,边境苦寒,春时也是一样冷。如今才正月,常言道:四月尚有倒春寒。王烈所求,殊为合理。”
“可是朕,朕哪来的冬衣给他啊?”皇帝犯难了,如今朝廷穷困至极,连年打仗,要啥没啥。
“圣上可将京中禁军之冬衣收上来,发往北镇帅府。”齐宣给出了意见。
“这如何使得啊?这禁军怎么办?不会兵变吗?”皇帝大惊。
“只要圣上将御林军的冬衣也收上来,一视同仁,断然不会兵变。”齐宣答道。
“这……”皇帝下不了决定。
“圣上,王烈若非不得已,不会提这般要求的,想是军中将士很多已经染了风寒。他求冬衣,一来是想求圣上关心边关将士;二来冬衣一到,军心士气必然大振,破敌便有望了。”齐宣分析道。
“朕再考虑考虑……”皇帝扶起了额头。
齐宣忽然下跪:“圣上,不可再虑了!若迁延日久,一旦倒春寒至,恐军心涣散啊!禁军在京,穿着冬衣却无仗可打,边关之军却要披着寒甲上阵,圣上担心京中兵变,难道就不担心边关兵变吗?”
齐宣之言,振聋发聩,皇帝猛然惊醒!
“去拟旨吧,就按你说的办!”皇帝一挥手。
“是!”齐宣立马起身去拟旨了。
解决了一件大事之后,皇帝再度看起了另一本奏折,这本是关西都督府呈上来的。上边写的是,甘州外围,已经有数不清的回部人驻扎。而日月山上,回部人建起了军堡,居高临下,俯瞰湟州。关西都督请求朝廷发十万大军支援!
皇帝苦笑一声,十万大军……你可真是张口就来……
如今哪里还调得出十万大军啊?兵马远行,所耗粮草甚巨。先是南边张纶带两万人去收复岭南,而后调顾章和一支万余人的靖肃军去湟州,就这三万多人,他都快把仅剩的国库钱粮给掏空了……
皇帝摇着头,翻开第三本折子,这一看,不得了,陕北雪灾……
年一过,什么好消息都没有,今年看来比前两年还要困难的多啊……
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闷上心来瞌睡多。皇帝累极了,他双眼迷糊,头一低,居然趴在龙案上就睡着了。
初五过去,初六来临。上午辰时,枢机院内。
在一个宽敞的大院里头,站着四五十个身穿皂衣的少女。这些少女大的不过十六,小的不过十二三,一个个扎着利落的马尾辫,身躯笔挺。她们站成了整整齐齐的四排,眼睛齐刷刷的望着院边台阶上的两人。
这两人是谢天跟沈青。
“沈青,你来的时候,咱家就跟你说过,你可是要当教头的人!”谢天悠悠说着,然后手一摆,指向下边那些少女:“她们,都是江湖上失去了父母的孤儿,朝廷仁慈,养着她们的命!但她们也得想着朝廷的好,练就本事来回报朝廷!沈青,你明白你该怎么做了吗?”
“还请院长示下。”沈青心中有些踌躇。
“将她们,训练成杀手!三个月后,我要看到里边有一流杀手诞生!”谢天轻描淡写道。
“一流?三个月?”沈青大惊。
“以你们沈家的功法,三个月变成一流很难吗?董昭当初不是三个月没到就成一流高手了吗?”谢天轻笑道。
“可是……”
“啪!”谢天不轻不重的拍了下沈青的肩膀,一双鹤眼盯着沈青:“你一定能做到的,对不对?”
沈青感受着肩膀上的压力,沉声道:“是,院长。”
谢天哈哈大笑,拂袖离开了这个庭院。庭院内,沈青一眼望去,只见这些少女都用一种好奇而又畏惧的眼神看着她。她心头一紧,这些女孩难道都要培养成杀手吗?
朝廷怎么能这么残忍?这些可都还是孩子啊!
“跟我来吧。”沈青朝那些女孩说了一句,随后一招手,那群女孩被她带走了。
而同样的,董昭面对的也是一群孩子,年纪跟那些女孩差不多,而谢天很快也站在了他面前。
“培养他们,将他们培养成高手,对你来说不难吧?”谢天道。
“好。”董昭立马答了一句。
“很好,两个月时间,我要看到其中有一流高手,最少有一个!”谢天如是说道。
“好。”董昭还是这般回答,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谢天嘴角一扬:“董昭,看来你很有信心啊!”
“何来信心,不过尽臣子的本份罢了。”董昭答道。
“嗯,不错,果然是个识时务的!就这样吧。”谢天轻轻拍了拍董昭的肩膀,也同样拂袖走了。
沈青与董昭,两个人就这样被谢天派下的任务给打发了。
早朝之后,皇帝的御书房内,一班大臣立于下方,低头不语。皇帝让他们来,是商量大事的。
“圣女失踪案还没有结果吗?”皇帝发出了略显疲惫的声音。
大臣们默不作声,圣女自大年初一失踪,已经五日了。五城兵马司,京师卫戍司的人马几乎翻遍了整个京城,都没找到。
“散播谣言之人也未找到吗?”皇帝再次发问,散播谣言者,指的自然是写纸条的人。
下边仍是雅雀无声。
“你们,就一件事都办不成吗?拿着朝廷的俸禄,你们就是这么做事的?你们简直无能!”皇帝大骂了起来。
这时,许右卿出列:“圣上,按理说圣女与班珠上师失踪,回部人应该会大吵大闹,但是回部人那边却毫无动静,甚至都在收拾行装,可能是要准备走了。”
“什么意思?”皇帝看向了许右卿。
“圣上,回部人似乎并不在乎他们的圣女。”许右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