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知道,但信已经送出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
忽然,度然冷冷的打断了苏博:“好什么好,苏老头,你这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了!”
听得此话,苏骅脸色一变,小兰笑意一收,两人看着严肃的度然,刚刚的热情一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老头,你不该回来的,京城冬天寒冷,不利于你的身体,你这身子如今已经受不得半点风寒了。”度然将把脉的手一收,叹了口气。
“那怎么办?”小兰慌了。
“怎么办?对着火炉,躺在热炕上睡觉啊,只要不出家门,就活的久一点。”度然没好气道。
“度然大师,就没别的好办法吗?”苏骅问道。
“老衲能有什么好办法?他这是操劳出来的病,越是操劳,死的越快,除非什么事都不要干!”度然一脸凶巴巴的样子说道。
“可是我爹他……”苏骅说着又顿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苏博忽然抓住度然的手:“我不管,老和尚,老夫要活到八十岁,老夫还要抱蕙兰的孩子,还要看着阿宁成亲,你快点给我想办法!”
度然没有撒开手,有些生气的瞥了苏博一眼:“多大的人了还跟老衲撒娇,你这身体要多睡觉,不要吹风,不要操劳,你能做到吗?”
苏博沉默了,这如何做得到?他官还没辞掉,不知道有多少军务等着他批呢,而这个皇帝显然不想让他这么简单就致仕……
“老和尚,江湖上有没有那种灵丹妙药啊?可以延年益寿的那种?”小兰扯着他袖子问道。
“有啊,万灵丹啊!”
“万灵丹?”
“是啊,你们去青城派拿啊!”
小兰低下了头:“昭哥拿回来了一颗,但是给秋叔解毒用了,他说青城派如今就剩一颗了,还被姐姐掰成了两瓣……”
“那就没戏了……”度然叹了口气,青城派肯给一颗已经是给了莫大的面子了,只剩一颗人家如何愿意给啊,那可是人家的镇派之宝啊。
“算了,生死有命,老夫不强求了,老和尚,你给老夫开药吧!”
度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老衲可不就是来给你开药的吗?你以为老衲是来干嘛的?”
“老夫以为你是来给我摸光头的……”
“什么德行,老衲的光头只有阿宁可以摸,其他人想都别想!”度然撇嘴,拿起毛笔就开始写方子。
说起阿宁两个字,其他人沉默了,房间内只剩度然一人在那里用毛笔写着药方,一时间安静的落针可闻。三个人脸色各异,苏骅是担忧,苏博是惆怅,小兰是焦虑……
度然很快写好了药方,将药方递给了苏骅,而后冷冷道:“给钱!”
苏骅默默掏出了一张银票递了过来,度然眼睛一瞪:“你还真掏钱啊?”
苏骅尴尬的将手停下了,度然忽然伸手猛地一抽,将银票抽过去:“不收白不收!”可他打开一看,发现只是张十两的银票时,顿时就摇头,“苏公子,你可真够抠的!”
苏博看着度然,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老和尚,神女峰之战后,你带着东华会那左森回了少林,怎么处置的?”
度然抬头,张着嘴道:“我把那秃驴的武功废了,明正说要把他关进浮屠塔,明方说要把他锁在藏经阁,其他秃驴说要让他忏悔,直到他改过自新,呵呵……”
“那你怎么做的呢?”
“老衲看不下去,直接一掌将那左森给劈了,送他去见了地藏王菩萨!”度然一脸正气道。
“正该如此!”
“做得好!”
“此人确实该杀!”
三人纷纷表示了赞同。
度然笑了笑,皱起一额头的皱纹来,继续道:“更可笑的是,那个左森身上有一张八荒饕餮功的功法,少林寺那帮和尚居然想拿去参详参详,老衲气不过,直接将那功法给烧了!”
“烧的好!”
“做得对!”
“老和尚,干得漂亮!”
三人纷纷表示赞扬。
度然哈哈大笑:“然后老衲就回来了,他们也没有挽留我,看来不想让我留在少林了。”
“回来的好!”
“西山寺才是大师您的家!”
“老和尚你就不该去那里!”
三人纷纷表示赞赏。
度然看着这一唱一和的三人,瞪大眼睛:“你们三个施主,今晚拿老衲寻开心是吧?”
小兰掩嘴偷笑,苏骅忍俊不禁,苏博直接就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度然道:“大师啊,我们可不能没有你啊,你可是老夫见过最好的和尚了。”
度然撇嘴,将那银票揣进袖子里,冷哼了一声:“药一天吃两次,记得不要吃荤腥,老衲走了!”
苏博连忙起身相送,可是度然一出这厅堂,眨眼间便一跃而起,人就消失在了夜空中。
小兰也起身:“苏伯伯,我也回去了,您快歇息去吧。”
“好,刘棠,送蕙兰回家,不得有任何差池!”苏博喊道。
“是,老爷。”
刘棠也送小兰回了闲园去了。
苏博被苏骅扶着,正要去歇息时,忽然道:“程欢的府邸在哪?”
苏骅答道:“在城北的帽儿胡同。”
“明天,我去看看他。”
“好。”
苏骅扶着累了一天的苏博去歇息去了,他心中如同被针刺了一样痛,自己的老父亲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十月十一,京城帽儿胡同的程宅。
程欢躺在病榻之上,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眼睛紧闭,好像真的快死了一般。
他的一双儿女依然每日以泪洗面,日夜轮流在他榻前侍奉着,而他这个房间里也充斥着浓浓的药味,让人闻了就感觉很不舒服。
当苏博走进这间房时,他皱起了眉,深深的皱纹布满了额头,他打量了一眼四周,看着伏在程欢榻前哭泣的程慧,他叹了口气,然后走向了程欢榻前。
“程欢,老夫来看你了。”苏博毫不扭捏的坐在了程欢的榻上,打量起眼前的程欢来。
眼前的程欢样貌虚弱无比,看见苏博来,程欢微微睁眼,他看着眼前这个老人,心中一惊,两人上次见面是何时来着?是江宁城吗?那时候的苏博远远没有现在这么苍老,现在的苏博是怎么了?
“苏……苏元帅?”程欢吃了一惊,但语气还是很微弱,他必须装的像。
苏博握住了他的手,点了点头,苏博不知道程欢是装的,他看着眼前这个人,心头一酸,说道:“程欢呐程欢,你武功盖世,如何变成了这般模样?”
“我……伤的太重了……”程欢回答道。
“不该啊,不该啊,你这样的忠臣,能臣,得快些好起来啊……”苏博捧着那只手,双目开始垂泪。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在苏博看来,程欢可能很快就要死,可在程欢看来,眼前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老人恐怕没多少日子,苏博才是真的要死了……
程欢的心更酸!
他是装的,而苏博却是真的!
“苏元帅,你也要保重啊……”
苏博长吸了一口气:“在南边,太湖边上,有个丫头惦记着你呢!我回来的时候去见她了,她很想你,如果你去了她那儿,她会准备最好的太湖银鱼款待你。”
苏博说的丫头自然是江月溪了。
程欢当即明了,他也惦记着那个温柔的水乡姑娘,也很想再去见她一面,两人已经算是师徒之谊了。
程欢点了点头,而后苏博看向了一旁的程慧,问道:“这孩子,多大了?”
程欢答道:“二十了。”
“是个好孩子,定亲了吗?”
“还没呢。”
苏博点了点头,思忖半晌后说道:“你要早点好起来,让这孩子成个亲,老夫也来蹭一杯喜酒。”
程欢脸上露出笑意:“好。”
苏博说了几句后,直接就离开了,从始至终没提起关于伊宁的半个字。苏博垂泪而去,而躺在病榻上的程欢,也泪流满面不止,他可不会这么快就死,但苏博就不好说了……
苏博与程欢,这一文一武,朝廷的两根庭柱,恐怕很快有一根就要塌了。
程欢心中悲痛不已,苏博已是将死之人,他一死,这朝堂若是无人能顶替他的位置,恐怕这天下大乱将至……
这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苏博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所以带回来了高询,希望他能撑起这片天,庇护那些他牵挂的孩子们!
皇宫内,齐宣朝皇帝禀报道:“圣上,苏博今日去见程欢了。”
“哦?说了什么?”
齐宣将两人所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复述了出来,半个字都不差。
皇帝皱眉:“就这些?没提到其他的吗?”
齐宣心惊,难道皇帝还怀疑这两人有勾结不成?这两个人都快死了好吧……
“并无其他。”齐宣平静答道。
皇帝点点头,忽然眉头一挑:“齐宣,你觉得那个董昭怎么样?”
齐宣再次一惊,答道:“老奴已许久不曾见过他了,并不知道他如何了。”
“朕想,拉他入朝,让他在枢机院任职,你觉得如何?”皇帝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齐宣更吃惊了,连忙道:“圣上,江湖上传闻这小子野性难驯,到处惹事,走到哪里哪里遭殃,恐怕不能招进来啊!”
“呵呵呵呵……他还能翻天不成?朕当初可是在韩延钊手里救过他的命的,他欠朕的人情呢!现在你看枢机院人员凋零,外庭都残缺成什么样了!朕缺人啊……”皇帝带着惆怅的语气说道。
齐宣无语至极,这个董昭可是杀了唐桡的啊,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招进来恐怕天是翻不了,枢机院倒是有很大可能给你掀了,人家后边可还站着一个江湖第一高手伊宁呢!这两个可都是刺头,齐宣明白的很。
只是皇帝为何会生出这个想法呢?
远在南海的董昭忽然打了个喷嚏,不由骂了一句:“哪个嘴碎的骂我……”
可能他还不知道,他已经被惦记上了。
当初他出京之时,皇帝在狱中救下了他一命,甚至还把白梨送给了他。这个人情,董昭可是逃不掉的,皇帝也是不会忘的。
就看他怎么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