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又笑什么？”他惊讶莫名。</P>
“骗你的，这就是菜头酱汁汤，纯素的嘞！”她捂着肚子指着汪澄大笑。</P>
汪澄大怒：“小丫头片子，你居然捉弄老道！”</P>
“你刚刚要是说你会算命，我就不会捉弄你了，谁知道你这么老实……”她还在笑，笑的花枝乱颤。</P>
“你……哼，老夫不跟你一般见识！”汪澄端起那碗龙涎汤，一饮而尽，起身就转身离开。</P>
“哈哈哈哈……”身后的笑声传来，而且不止她在笑，后边所有的人都在笑。</P>
他猛然回头，一个路人道：“道长啊，你刚刚呕吐的时候，这姑娘往你碗里加了一勺猪油哩！”</P>
“什么？”他大怒，但汤已咽下，难道还要再吐一次不成？</P>
那紫衣姑娘起身，笑道：“道长，你的账我帮你结了啊，笑死我了，下回见！”</P>
她一转身，拔腿就跑，汪澄一时气愤，拔腿就追，一直追出洛阳城，一路直追到熊耳山上，两人这才停了下来。</P>
“我说道长啊，我冤枉啊，我其实没往你碗里加猪油……”她上气不接下气道。</P>
“你还想骗我，你这个小丫头骗子，你是谁家姑娘，这么可恶？”汪澄不信她半个字。</P>
“我姓沈，叫沈落英，你又是哪家道士？”她问道。</P>
“老夫汪澄，青莲山道士！”</P>
“我们交个朋友，这事就算过去了行不行？”</P>
“不行！”</P>
“真不行啊？”</P>
“嗯……不行！”他抖着胡子道。</P>
“那我下次还往你碗里加猪油！”</P>
“你……”他气的胡子直抖。</P>
她放声大笑，继续往远处跑去，他不甘心，一路追……</P>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沈落英，也就是那时起，他跟她成了忘年之交！</P>
汪澄低头，看着那碗热腾腾的龙涎汤，不由一笑，落英啊，你现在在哪啊？我已坐在这桌前，点好了龙涎汤，你什么时候过来加猪油啊……笑着笑着，汪澄眼泪就滴了下来……“啪嗒”滴进了汤里。</P>
他又想起了彭渐，师兄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你可知师弟我多难啊，这青莲山该怎么办啊？我也快去陪你了，可身后这些小辈们该怎么办啊？</P>
想着想着，他第二滴眼泪也掉了下来，再次“啪嗒”掉进了汤里。</P>
“师叔祖……”吴非察觉到了汪澄的眼睛，急忙放下碗问道。</P>
“没事，没事，喝汤……”汪澄含糊的应着。</P>
洛河街口也热闹起来，行人熙熙攘攘，很多小贩在面摊前走过，忽然，一个钱袋子掉在地上，汪澄，吴非同时看向了那个钱袋子，吴非捡起，追上掉钱的那个小贩，说道：“兄弟，你钱袋子掉了。”</P>
那小贩回过头，看见钱袋，一时惊讶，但又立马喜笑接过：“多谢大哥，多谢大哥！”接走钱袋子，那小贩就走了。</P>
吴非回来的时候，汪澄却起了身，在不远处跟人争吵了起来。</P>
“你偷他东西，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汪澄气呼呼对一个尖嘴猴腮的混混道。</P>
那混混面红耳赤道：“我……我地上捡的！”</P>
被偷东西的是个中年汉子，他一把揪住那混混，喝道：“跟我去见官，我定要官老爷打你板子！”</P>
“大哥，有话好说啊！”</P>
中年汉子哪由分说，拎起那混混就走，回头还不忘了跟汪澄道谢：“多谢道长仗义，若不是道长，我要被这厮害苦了去！”</P>
汪澄笑笑，也坐了回来。</P>
吴非端起碗，喝了一口汤，忽然，他感到一阵不舒服，皱着眉头开口道：“师叔祖，这汤，是不是变咸了一点啊？”</P>
汪澄闻言低头，看着那龙涎汤微微泛起的涟漪，忽然手一扫，将一碗汤尽数泼到了地上，地上的汤汁瞬间泛出白泡来，汪澄脸色大变！</P>
“不要喝了，有人下了毒！”汪澄朝着吴非吼道。</P>
可吴非已经喝了一口，他正大惊失色的时候，忽然一把捂住肚子，侧身往地上一倒，就开始抽搐起来！汪澄急忙从地上拉起吴非，点住他胸腹的穴道，掌力朝着吴非肚子处一逼！</P>
“噗！”吴非将胃里那口汤喷了出来，但，汤内带血，他已经中了毒。</P>
汪澄不敢大意，连忙运功给吴非疗毒，才刚刚运功，汪澄就感觉丹田里边的气越来越少，他已经没有足够的真元了……</P>
“啪啪啪！”一阵掌声自面摊后边传来，一个带着面罩的男子，一身皂衣，眯着一双倒三角眼，冷冷的看着汪澄，开口道：“汪真人，真是好久不见呢，没想到要毒到你，还是有点难啊。”男子语言沙哑，他身后，面摊老板跟小二早已躺在地上，口鼻淌血……</P>
汪澄一把将昏迷的吴非放在座位上，他闻着声，看着眼前那人，一股记忆瞬间自脑海里翻涌而出，这个人，他自然认得。</P>
“唐桡，果然是你！”汪澄望着眼前人，目眦欲裂。</P>
“呵呵呵呵，汪澄，你印堂发黑，想必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唐某就送你一程吧！”</P>
唐桡说完脸色一变，弹指间便出手，无数毒针朝着汪澄飞来，汪澄急忙闪身躲开，但唐桡冷笑一声，手一弹，一根毒针直奔吴非的脖子而去！</P>
汪澄大怒，一掌击出，震飞毒针，旋即一掠而上，朝唐桡杀来！</P>
唐桡闪身避开，两人在街上大打出手，吓得无数行人逃散，乱作一团！</P>
汪澄奋力出手，掌印如云，但他气血已衰，唐桡也看出来了，只是左躲右闪，耗掉汪澄体力，像条泥鳅一样，左滑右扭，让汪澄的攻击次次落空！</P>
汪澄气喘吁吁，忽大喊一声：“昭儿，攻他身后！”</P>
唐桡冷笑一声，身后有没有人，他岂会不知？看来这汪澄确实是没力气了，强弩之末，想来诈他，他偏不上当！</P>
唐桡那倒三角眼一凛，一掌直接朝汪澄轰来！汪澄连连后退，似乎再无还手之力，唐桡步步紧逼，双掌如潮，打的汪澄毫无招架之力，一直退到吴非桌前。</P>
“呀啊！”</P>
唐桡瞅准汪澄换气的时机，一掌狠狠打在汪澄胸口，谁料汪澄闷哼一声，也蓄力一掌狠狠打在了唐桡胸口之上！</P>
“砰砰！”两声响起，两人各自倒退而出，唐桡捂着胸膛吐了口血，而汪澄，已经倒地……</P>
“那边是谁在打？这是龙门帮的地盘谁敢闹事？”一个粗暴的男声响起，一大帮龙门帮的帮众冲了过来，唐桡本欲下杀手，但看见龙门帮的人一来，他脸色一变，毫不犹豫转身就跑，几个起落，消失在街道尽头。</P>
而去取钱买布的董昭回来，恰好看见了汪澄倒在地上，口吐黑血，慌得他丢了手中布匹，一把冲过来，拨开龙门帮的人，冲到了汪澄面前。</P>
“师叔祖……师叔祖！”</P>
董昭大声喊起，可汪澄却没有出声，董昭一摸脉搏，还有微弱的跳动，当即将汪澄扶着坐起，给他注入真气。一旁的白梨林萍也是惊惶不已，纷纷走上前来查看。</P>
少时，汪澄睁开了眼，但气息微弱，嘴唇蠕动，不知所言。</P>
“师叔祖！你振作点……”董昭已是泪流满面。</P>
“唐……唐……”汪澄抖动着嘴唇，断断续续说道。</P>
“汤？汤什么？”</P>
汪澄吐字不清，董昭很疑惑，汪澄于是奋力撕开胸口衣襟，一个黑色掌印赫然映入董昭眼帘。</P>
“这是……阎罗掌？”董昭眼神大变，一股气血直接冲上了天灵！</P>
董昭练过阎罗掌，知道阎罗掌打中人，掌击之处会泛黑，而伊宁教他的时候也告诉他，阎罗掌是唐桡的功法！</P>
“是唐桡？师叔祖，是他干的吗？”董昭问道。</P>
汪澄用力点了点头……</P>
“唐桡！他在哪里？我要去杀了他！”董昭怒不可遏，旁边的白梨林萍则是泪如雨下。</P>
“昭儿，那个，我想起来了，是……是……潜龙诀！潜龙诀！”汪澄挣扎着，死死抓住董昭的手，不让他走，他提起最后一口气，说出他这些天一直想而没想起来的东西……</P>
“潜龙诀？那是什么啊，是什么啊？师叔祖……”</P>
汪澄已经快断气了，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解释，旁边龙门帮的人围了起来，望着这一幕，动容不已。</P>
“闪开，怎么回事？”</P>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一个高大的汉子推开人群，走到了董昭汪澄面前，是龙骁。</P>
“汪真人！怎么会……这是谁干的？”龙骁也是惊怒无比，大声问道。</P>
“龙帮主，你认识唐桡么？”董昭转过头，冷冷盯着龙骁。</P>
“唐桡？！是他干的吗？”龙骁大惊失色。</P>
“龙骁，你看好了！”董昭指着汪澄胸口上的掌印，“这是阎罗掌！是唐桡的独门功法！唐桡是阳宗三长老，你师伯是阳宗大长老，先是于小津，后是我师叔祖，于前辈死在洛阳六十里外龙王庙，我师叔祖就在你洛阳城被袭击，别告诉我这跟你没关系！”董昭怒气翻涌，厉声朝着龙骁吼道。</P>
“董兄弟，你听我说……”</P>
“说什么！龙骁，我告诉你，你若找不出唐桡，给不了我们一个交代，我们青锋门跟你没完！”董昭怒视龙骁道。</P>
龙骁愕然，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P>
“咳咳……”一声咳嗽打断了两人的的对视，吴非醒来了，他看上去很虚弱，好在汪澄给他逼出了大部分毒，他没有遭毒手。</P>
吴非睁眼看见董昭怀里的汪澄，一时大恸，抢将过去，看着奄奄一息的汪澄，一边喊，一边哭，满街无人做声，只有他一人的痛哭之声响彻开来。</P>
汪澄轻轻抓住董昭跟吴非的手，死死看着董昭，抖动着嘴唇，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青莲……青莲……”</P>
“师叔祖，师叔祖……”两人拼命给汪澄注入真气，但无济于事。</P>
汪澄两眼空洞，恍惚间，他好像又看到了那紫色少女的身影，耳边再次响起了那轻灵的笑声，一个声音再次回忆在脑海……</P>
“汪澄，我包粽子给你吃好不好？”紫衣少女这么问道。</P>
“好……”他想开口，但已经开不了口了，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已消失，双瞳中只余空白与虚无……</P>
汪澄的手臂慢慢滑了下去，青莲山二号人物，一代道家真人，就此陨落……</P>
“师叔祖！”</P>
“师叔祖！”</P>
“汪前辈……”</P>
“汪前辈……”</P>
几人的痛哭声传来，入得龙骁耳中，而此刻的龙骁，已被震惊到呆若木鸡。</P>
正月的冷风吹起，刮在人脸上，彻骨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