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这回怎么这么快?”苏郁芒见我俩出来,弹了弹烟灰,讽刺似的问道。
“里面是送子娘娘,”老张没好气地回答,显然他还在为苏郁芒不事鬼神的态度生气,“我个大老爷们拜什么!”
“送子娘娘?”苏郁芒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这年头佛祖管的还真多,管姻缘,管官运,这回更厉害,居然还帮人生孩子!”
“住口!”老张把眼睛一瞪,厉声喝道。苏郁芒把手插进口袋,依旧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吵死了!我本来就心中腻烦,被他们一吵更是两耳如同装了铜钹,嗡嗡地做起了水陆道场。一瞬间连那夕阳也骤然毒辣起来,直照的我两眼发直,头重脚轻。
是吃坏东西了吗?趁他们俩吵的空隙,我扶着墙坐下来,胃里翻滚个不停,却又苦于没有东西。只好一阵又一阵的干呕。
“你怎么了?”老张最先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我只觉得头沉如铁,脖子略微转一下都嫌累。殿中一片片的沉香随着微风吹拂过来,压得我直喘不过气来。
“没事,”我虚弱地嘟囔着,拼命想扶墙站起来。只觉一阵头昏眼花,幸好老张一把将我搀了起来。估计是我这段时间吃胖了,他第一回还没背起来,身子一歪,几乎连我和他一起摔到台阶下。
我心里有些羞恼,索性狠狠把头贴在他的后背上装晕。老张的衬衫上散发着海盐的味道,那种悬崖上特有的矿物香调。什么时候我师父这么会体验生活了?
“禅房在哪里?”他不耐烦地问主持,再没有了刚才那种毕恭毕敬的口气。
他这前后反转的也太过了吧?老张问了路,便丢下主持大步地往台阶下走。?此时仿若置身于海风习习的海岸,浪花翻卷出细碎白泡沫,在我耳边细碎作响。
这世界太累了,让他们闹去吧。若有若无的梵唱之声在这一瞬间骤然放大,我闭了眼,索性连神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这样地昏睡了多久,等我睁开眼睛,窗外只是一片明朗的月光。
一个人正站在我的床前,确切的说,那是一个妙龄的女子。
她幽怨地站在那里,嫁衣似火。头发披散下来盖住她的脸,所以我并不能清楚地看到她的神情。只是觉得她整个透出一阵沉沉的忧伤。
”你有什么事?“半夜被人吵醒,我是有些不耐烦的,”你是谁?“
她缓缓地向我伸出一只手。那胳膊惨无血色,白如墙皮,唯有那凤仙花染就的指甲妖艳灼目,红得几乎要滴下血来。
”我喘不过气来,“她喃喃道,”我喘不过气来“
我有些害怕,只觉得这个小姐姐如同一块千年寒冰,无形地散发出一种森森寒气。她就这样一步步地向我走来,周身遍布的寒气不由得让我打了个冷战。不止如此,空气中开始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阵铁锈的味道,还带着类似于腐肉的腥臭。
”你要干什么?“我下意识地向后退去,谁知身后便是冰凉刺骨的墙面,上面长满了青色的霉斑。
一阵微风吹起了她的长发。借着微弱的烛光,我俨然发觉,那苍白脸上本来应该是眼睛的地方,只剩下两个狰狞的黑洞,几只蛆虫在里面爬来爬去。伸出的手皮肉尽腐,污浊的黑血从上面一滴滴地落下来。
她没有伸手抓我,只是奋力地撕扯着自己的喉咙,血肉一块块地落下来,直到森森颈骨上血肉模糊,露出了烂着大洞的气管。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在死后都无法呼吸似的。
我惊恐地依靠着墙,想大声呼喊,可这庙宇深深,哪还有什么人呢?正怕到无以复加,突然身后的墙皮呼啦啦地掉落下来,从那骤然裂开的墙缝里,两只布满青色尸斑的手,从后面狠狠地拧住了我的肩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眼前骤然一亮,仿佛是有谁点着了庙灯。
还好是个梦,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借着昏黄的烛光,我看清了眼前人的脸庞。几乎又要发出一声惨叫。
我擦,居然是苏郁芒!他蓬着个半长不短的头,从旁边的铺盖里支起半个身子,睡眼朦胧地望着我。
”你要死!“我尖叫道,不由分说地用枕头打着他的头,”你这个混蛋!“
”喂喂喂!“他跳起来,慌不迭地躲避着我的攻击,”要不是你师父说这里不安全,谁要和你睡!“
”你还有理了!“刚才梦里的惊惧一扫而空,现在熊熊的怒火已然在我心里燃烧,”你就是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