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什么时候学会算命了?”我的眼睛里满是无辜,半开着玩笑,“难道你觉得他有帝王之相——”
“当时我问过你,他是不是当兵出身。因为我看到,他的第一节手指上有薄茧,拇指和食指总是习惯性地弯曲,不止如此,他的虎口上也有伤痕。这种伤痕经久弥年,不是一两次就能留下的。这些都无所谓,毕竟不能说一个人道儿上混过就和林凡扯上关系。”他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最让我怀疑的,是你的态度。
“当时林凡这个人,我们已经查清楚他是个毒枭。和他有关系的人有数十个。我们从叶景明查起,其实纯粹是误打误撞,无意为之。在这个过程中,你不止一次地心事重重,甚至是消极对待。”老张的声音毫不留情,“还有这张照片。”
“告诉我,你对它做了什么?”他冷冷地说,一把从兜里掏出手机,点亮了屏幕。照片上,赵黎笑得干净无辜。
“那里面有没有林凡,我不知道。”我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没有他的现存照片”
“谁说里面有林凡了!”老张冷然打断我的话,语气里带着沉痛,“你倒也是个厉害的,居然用自己男朋友的照片替换了林凡的人像,还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哼,赵黎就是林凡的手下吧,不是二号头目起码也是个三号。是他指使你这么做的,对不对?”
我没再言语。事已至此,我能说什么好呢。难怪那几天老张捧着个PS的教程书各种研究,原来是为了这个
“你用了photoshop去改图,不要以为别人就不会!”老张一声叹息,“我把那相片的像素放大了五百倍,很显然人像的像素边界是扭曲的。谢昭,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不是你,你从前不这样——”
“那你要我怎么样?”我实在受不了他这样剥丝抽茧般的逼问,每一句话都像是戳在我的心上。在他面前我就是个跳梁小丑,在上帝审判的目光下等待着的犹大,“我刚来的时候,你还记得你教了我什么吗?你说,我们代表公正,正义。我从前也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可是呢!”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这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那会儿我刚来三个月,血气方刚。有一票货是靶向同位素,用来给医院的晚期癌症患者做化疗用。这东西有放射性,如果开箱子抽查,存在一定的辐射危险。不过所谓的辐射危险有点危言耸听的意思,毕竟铅盒子装着呢。这家企业是个业内小有名气的公司,一向是做这种靶向同位素生意的。这次被抽查纯属概率问题。和公司业务代表一同来的还有那个医院的病人家属。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满脸沧桑。
因为是周天,这个事我不能擅自做主,干脆发了消息等上面回复。在这个空隙里,我和那男人聊了起来。许是压抑的太久了,我只起了个头,他就滔滔不绝地自己说了起来。
得癌症的是大叔的儿子,肝癌。本来这种癌症治愈率就比较低,加之发现得太晚了。等孩子送到医院,病灶早已扩散。靶向定位治疗算是国际上比较先进的一种化疗方式——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我听了只是连连叹息,这时,电话铃响了。那头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臭骂。我被骂的糊涂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上面觉得我多此一举。我现在还记得那人是怎么说的。——不能拆,直接转移扣留品仓库完事了。谁家的货不急?每天进出海港的货物成千上万,用得着你闲吃萝卜蛋操心么?
“这是拿来治病”我虚弱无力地申辩道。可还没等我说完,那边就滴滴滴滴挂断了。手里的话筒仿佛有千钧之重,我垂着眼,几乎不敢面对那个中年男人:“抱歉,这货不能放。”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我扭头就往里面走,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在一旁的小李忙跟过来安慰我:“谢昭,谢昭”
“为什么会这样?”我止不住地用手背擦着眼睛,睫毛膏抹在手上黏黏糊糊黑成一片。我想我的样子一定丑极了,就像小丑突然掉了妆。
“唉,谁让他没门路呢?”小李叹气道,“没认识的人,凭你在行业里有名气又怎么样?那些规定不压你,压谁?”
后来又经历了很多事情。缉毒的同事倒在上班的血泊里。上头只顾着邀功请赏,将保密的事儿给忘了个干净。结果让他活生生与毒枭的老部下在大街上碰了对面。那个被我们送进牢里的走私犯,只过了两天便给放了出来。这也就算了,偏偏他还要乐不可支地过来和我们打招呼。当时老张的脸,黑得就和锅底一样渐渐地,我的血冷了,我的心死了。我是那随波逐流的浪花,一切一切都望在眼里,却视若无睹地流过去,趟过去。
何止是不关己事不张口,恨不得和一切的是非都撇掉关系,只余一双眼睛冷冷地旁观。
直到我遇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