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对于一个新娘而言,未免太过刻薄了些。许一梵颤抖着,一张雪一样白的脸更加地没了血色。她垂着头站在那里,沉沉睫毛下的双眼早已是盈盈泪目。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忍不住拉了他一把,埋怨道,“你从哪里学的这些三从四德?”
“不用你为我说情!”许一梵猛然抬头,恼火地冲着我嚷道。这仿佛对她来说,比我骂她还要令人难以忍受。
“你瞧见了?“苏郁芒头也不回地拉着我就往外走,”她简直不可理喻!”
我忙制止住了他:“别闹,你让两家怎么下得了台?——是我的不是,不该打扰了你们的好日子。”
“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他停住脚,认真地问道。来宾们估计听到了这边的争吵声,开始若有若无地向这边望过来。在这些人里,我认出了上元节那天的几个年轻人。像是自诩比别人更加知根熟底般,他们的目光里多了几份玩味和戏谑。也许在他们眼里,我就是那个出现在戴安娜订婚宴上的卡米拉:不自量力,丑陋不堪。
我犹豫着,通行证三个字还没吐出口。便见到一位身着白色西装的老者朝这边走来。他走得很慢,甚至还有些颤巍巍的,可他迈出的每一步却有着雷霆万钧的力量,一种无形的威慑压得人简直透不过气来。
”怎么回事?“他有些怀疑地打量着我,”这位是?“
苏郁芒向前走了半步,不动声色地将我挡在后面。一瞬间,他又回到了那个温文尔雅的外交官。
“父亲。“他恭敬地唤道。
原来是老熟人啊。我从心底发出一声冷笑,就差在他面前哼出来了。苏董事比以前老了一些,也更有威势了。一双灰色眉毛下的眼睛如同幽深的山涧般,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绪波动。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他并不理会苏郁芒,而是凝望着我,沉声问道。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目光再也忍不住了,索性都如同聚光灯般齐刷刷扫过来。一时间我竟成了大厅中人人瞩目的对象。
她是谁,怎么在这里?我仿佛能听到他们心中的疑问。一旁的许一梵也有了些许底气,面上的沮丧一扫而空。那两只眼睛恨不得变成锥子,往我身上狠狠戳过来。
真像啊。恍惚里,我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在那个散发着油墨清香的小小办公室里,逼迫的苏董事,沉默的苏郁芒,懦弱的谢昭。一切与十年前别无二致。只是这一次,我还要从他们手底下讨生活吗?就算我肯,他们也未必肯呢!
一刹那心冷了下来。真可笑,我居然又一次与虎谋皮。
“我只是路过罢了。”我的脸上挂着盈盈笑意,仿佛那些无形的剑拔弩张都不存在似的,“祝你们百年好合。”
话毕,我头也不回地朝大门走去。苏郁芒冲上来想拦住我,却被我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身后的管弦乐队重新奏起了婚礼进行曲,只是调子里还带着犹豫。相信过不了一会儿,他们就会忘记我这个不速之客,如同忘记一场拂晓前的噩梦。
只是我的噩梦,又有谁来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