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回去的路非常之远,于是我们几个临时决定在厂子里糊弄过一晚。由于拖欠薪水,工厂里的食堂也已经停工。几个民工远远地招呼我们:“你们也来吃一顿?”
其他几个人都累得很,纷纷摆手推辞。我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我抬头赧然说道:“早上没吃饭”
赵黎没有笑,默默扶着我跟了过去。空地上简易地生了一堆火,上面架着个锅,咕噜噜地烧着热水。旁边有几瓶白酒,上面连个没商标都没有,估计是为了我们,从村头门市部临时淘换过来的。
这时,另外几个民工回来了,手里是几棵野菜。晚上就吃这个?我有些惊讶。不一会儿水开了,他们把野菜扔进锅里,递给我几个白馒头。?其中一个民工拧开烧刀子的瓶盖,咕嘟咕嘟灌了几口。
“这小哥是真心对你好。”他竖起大拇指对我说道,“你看当时他打那人,打得都快死了。估计要不是瞅着你的面子,他肯定连我们也打。唉,真对不住啊。”他有些抱歉地看着我。
我的头包得像个粽子,鼓囊囊的也没法转头,只好嗯了一声。
这话虽说是对着我道歉,可那几句讨好似的恭维分明是冲着赵黎来的。人家给梯子,咱们就下呗,可赵黎像是对他们还很有怒气似的,根本就不接话茬,只是闷头坐着,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众人的脸上便有些讪讪地。
野菜难以下咽,带着酒气的夜风吹得我稀里糊涂。赵黎把几件外衫都脱下来盖在了我身上,依旧无法抵挡那些从骨缝里沁进来的寒冷。
“这个是?”我看到几个民工在有滋有味地吃着什么,便没话找话道。
他不好意思地摊开手,居然是几个石子儿。这也能吃?民工对我解释道:“这里啥都没有,连盐巴都要镇子上买。别的也舍不得。就只好咸炒石子放嘴里吮,权当是下酒菜了。“
这日子过得也不容易啊,我心里感叹道。赵黎还是冷着个脸不说话,早上那股装出来的乖巧全无踪迹。火光在他的脸上跳跃着,活像是什么远古的鬼影,看上去更加的神情莫测,阴沉补丁。
这样一来,周围的人更加惴惴不安,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这个瘟神发疯寻仇。毕竟今下午他连伤二人的横样子大家也都瞧见了。一时间气氛古怪极了,就连我这一向好静的人都有些受不了,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几个人更是连连低头,索性连酒都不敢大声喝了。我实在没法,起身拉着他就往值班室小屋走。这一片是郊区,污染小,天空仿佛也比别处高远些。满天星辰散落如倾盆沸水,一粒粒地看得清清楚楚。都说每个人对应天上的一颗星。我和赵黎又是哪颗星星呢?
“伤口还疼吗?”静默里,赵黎开口了,语气里带着沉闷。
“还好啦。”我晃晃脑袋,开口劝他,“你凶人家做什么,他们也很可怜嘛”我是真怕他后半夜起来找人家寻仇。看他这一路磨刀霍霍的样子,不是没这个可能。
“随便打人就有理了吗?”他猛地扭过头来,满腔怒气骤然爆发,显然是忍了很久,“刚才要不是你在,我一定挨个审问清楚,直到找出那个扔石头的人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