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北山间,陆逊军营。
三个吴军士卒正捧着干粮掰碎煮成的稀粥,坐在地上抱怨。
“粥熬的这么稀,还只给一碗,哪来的力气打仗啊。”一个瘦高士兵小声嘀咕着。
另一个脸上有疤的小心将碗捧在怀里,劝道:“行了,知足吧,好歹还算有口热乎的呢。山里这鬼天气,一到晚上能冷死个人。”
第三人只是默默的喝着稀粥,此人样貌平平无奇,浑身上下愣是没有一处能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方。
“哎,还是你小子行,跟咱行军作战到现在,愣是一声抱怨都没有。”瘦高个朝第三人笑道。
那人闻言抬头一笑,看上去有些憨憨的:“有吃有穿,不错了,比在家强。”
疤脸好奇问道:“你家是哪的?听你也不像江东口音啊。”
“本是汉中小农,前两年刘备和曹操打仗,家里除了老娘都死了,带着她逃难来的。”
瘦高个恍然:“难怪伱投了我军,平时也不抱怨,是想报仇啊?”
那人憨笑道:“如此大仇,有机会还是要报的。而且我一无所有,不投军也没个生计活路。”
“唉,也是个可怜人啊。”疤脸叹道,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那人却不太在意的样子憨笑道:“这年头,不都这样么。”
一句话,又勾起了另外两人的惨痛记忆。
是啊,乱离人,不及太平犬。兵荒马乱会来冒死投军的人,谁又能比谁强多少?
三人一时都沉默了。
良久,瘦高个似乎觉得气氛太沉闷了,有意转移话题道:“听说你是从江陵火场逃出来的?可真有你的,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那人嘿嘿一笑:“趴在城门口装死,靠尸体和血尿辟火,侥幸没死。后来趁蜀军清理战场之前,游护城河跑出来的,幸亏你们没多久就来了,长江我可游不动。”
疤脸笑道:“你小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那人眼中闪过一抹奇怪的神色:“……我也这么想。”
“你这军服也太小了,根本不合身,回头我帮你找他们换一身。”疤脸看这人觉得挺投缘,随后又道,“里面这麻布衣从你来了就没脱下来过,上面血污都黑了,不然一起换了吧,衣服咱倒不缺。”
那人一时间眼中充满怀念,使劲眨眨眼,把差点流下来的眼泪憋回去,低声道:“娘给我做的。”
“呃……”
那人一仰头将稀粥灌下去,起身道:“你们先吃,我稍微走走。”
说罢便低着头出去了。
待那人走出去,瘦高个推了疤脸一把:“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又不知道。”疤脸嘟囔着,随后也叹了口气。
夷陵打不下来,自己的命还不知能否保住呢,想那么多干啥……
那没什么特点的吴兵走出营帐,在自己的营区里看似漫无目的晃荡着,表情伤感似乎只是在散心。
陆逊治军严谨,士卒们不能在不同营区之间乱晃,粮草甲兵存放之地更是重中之重,时刻安排士兵值守。
这人就只在自己营区四处溜达,看似漫无目的,一双眼睛却在到处瞄着,将自己营区通往存储粮草甲兵之处的最短路线牢牢记在心里。
自然垂下的手里却紧紧抓着自己那身麻布衣衫的袖子:「娘,您再等等。待荆州之战打完,孩儿就能随太子回去看您了!」
此人,赫然正是失踪已久的王猛……
……
刘禅兵马放弃宜都,直接杀奔夷陵北群山的陆逊大军而来。
然而先到此地的陆逊眼见夷陵已无法速取,便当先占据了两处高点,将其大军一分为二,互为掎角。
攻时可为钳形,守时彼此守望。
荆州军山地作战不像益州军那般强悍,若要进攻又是仰攻,只怕讨不得便宜。
太子亲军倒是精熟山地作战,奈何数量有限,必须用在刀刃上。
于是刘禅大军占据了另外一座山头,扼守南北要道,先截断陆逊东归之途,随后便与之陷入了僵持。
但他们的到来,还是让守得越发艰难的夷陵守军大大缓解了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