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医生笑了笑,拿着记录本的上端,旋转180度将记录本递给我。我伸手去接,可就在笔记本旋转的瞬间一阵眩晕感让我始料不及。我本能地闭上眼晃了晃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点,再次睁开眼,已经置身在一条羊肠小道上了。周遭鸟语花香,春意盎然,只是冷清得很。阳光洒在身上温暖和煦,仿佛,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惬意了。
这里好像是个公园,前面有条河,河边有一排椅子。我莫名有些心慌,却不知是为何。没过一会儿就听到前面有人在说话,貌似河边有人在钓鱼,于是我过去看看。
“今天不多啊!”其中一个说。
“是啊,我到现在才钓了一条。”另一个回答。
“哦!来了来了,上钩了!”起先说话的那个男人的鱼漂开始浮动,他开始收杆:“看来是条大的!”
等他收杆,上钩的“鱼”露出水面,我才陡然发现,这哪里是鱼,分明是一丝不挂的小婴儿啊!我吓得尖叫一声,他们两人却很凶:“别叫!鱼都被你吓跑了!”
我捂着嘴,害怕极了,跟他们说这不是鱼,是婴儿,他们却哈哈大笑,说我神经病。那人扯下鱼钩,把刚才钓起来的婴儿像丢鱼一样丢进了身边的桶里。婴儿的身体跟鱼一样,表面有着滑不溜秋的液体,被丢进桶里后还沿着桶壁滑了一圈才停下,与桶里原有的一个挤成了一团。奇怪的是,这两个小婴儿像鱼一样,嘴里吐着泡泡,安安静静并没有啼哭。
这时另一个男人的鱼漂也动了,他同样也钓起来一个婴儿,丢进了桶里,仿佛在他们眼里,钓起来的,就是鱼。
我在他们身后吓坏了,想要掏出手机报警,才发现身上并没有手机。于是不知为什么,我疯了似的上前把他们桶里的婴儿全部倒回了河里。那几个婴儿一回到水里,就像鱼一样灵活地扭动了几下身体,游走了。两个男人气急败坏,要我赔他们的“鱼”,我说那些分明就是小婴儿,不是鱼。他们二人对视一眼,问我:“既然是小婴儿,那你为什么要把它们倒进河里?”
他们这一问,把我彻底问懵了。是啊,我为什么要把它们倒进河里呢?为什么呢?我反复地问着自己这个问题,有个声音出现在耳边:“它们被你淹死了!你把它们淹死了啊……”
没有,我没有!人性和道德不断地折磨着我,我只是把它们放生了,我没有杀死它们!
“去死吧!”一个男的说,然后他们二人齐力,一把将我推进了河里。透过水,我看到他们二人的得意的窃笑,那两张脸,笑着笑着竟渐渐变了模样,变成了沈枫和胡静的模样,恐惧再次袭上心头。这时身边游来了一群婴儿将我团团围住,把我困得密不透风,光明,也愈渐远去。不知怎的,我的心竟平静下来,在这群婴儿的团团包围下,我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直至沉沉睡去。
“妈妈,妈妈……”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被糖糖的声音唤醒了。
睁开眼,周遭却是一片黑暗。“糖糖?”我试探性地叫了一声,那个声音没有应我,依旧“妈妈、妈妈”地叫着。
我循着声音走,试图找到她。她却突然改口说:“妈妈,不要再过来了。”
我问:“为什么?”
她说:“因为我想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所以妈妈才要来找到你啊。”
“妈妈,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最爱最爱最爱的人,你知道是谁吗?就是你呀!”
这句话,我和糖糖以前经常相互说,可这次听到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我竟哽咽了。我说:“糖糖,你就在那不要动,妈妈一定会找到你的。”
然后,一切,悄无声息。任凭我怎么叫喊糖糖的名字,世界都回以我寂静。我哭了,因为找不到糖糖,我感觉失去她了。泪水就像决了堤一样翻涌不止,不可收拾。
随着眼泪落下,我好像突然听到由远至近的水流声,当然,我确定这绝不是眼泪流动的声音。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强大的水流冲击力就把我整个卷入,带离了现在这个地方,光明再次落入眼中,刺痛了瞳孔。奇怪的是,在水中我竟没有一丝窒息感。当我刚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时,一辆大车从天而降,稳稳当当地向我砸下来。我惊恐万分,浑身发麻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大车压下来。恐惧感真真切切,疼痛感却并没有如期而至。当我忍不住恐惧开口喊叫的时候,水流终于倒灌进口腔,呼吸被阻,窒息感才如期而至。
我在水中拼命地挣扎,觉得死期已至的时候,手好像摸到了一块大石头。拉着石头,借着水的浮力我奋力往上,终于出了水面。当我抹去眼睛上的水睁眼时,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在赵医生的躺椅上没离开过。
“死亡,可怕吗?”赵医生问。
我惊魂未定,此刻回想,却不觉害怕。
“那你最怕什么?”赵医生追问道。
“我最怕,”回想刚才的境遇,我最怕的,是失去糖糖。
“你真的很爱你女儿。”
我沉默……
咨询结束后去接糖糖放学,她一如既往地冲出来扑进我的怀里,这种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