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应声。
她都着急得想替他应声了!
许骄唏嘘。
而后,是屋门打开的声音。
葡萄的脚步声入内,许骄连呼吸都屏住了。
葡萄朝宋卿源道,“白川大人,您看到大人了吗?”
许骄僵住。
宋卿源顿了顿,而后摇头。
葡萄声音里有些慌张,“我今日一早起来,就没见到大人,去后院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前院也找过了,都说没看到大人!”
葡萄是真紧张了,“遭了!大人是不是出事了?!”
许骄想死!
“白川大人,一道去找大人吧!我叫上旁的侍卫。”葡萄的声音过后,两人的脚步声响起。
许骄听到关门声。
稍许,许骄从床上下来,赶紧回了屋中,换了一身衣服,又拿了一条毛巾挂上,妆模作样去了后院处。
遇到葡萄和宋卿源的时候,许骄还在气喘吁吁。
“大人?”葡萄都要哭了。
许骄还在跑着步,一面用毛巾擦汗,“啊?怎么了?”
宋卿源看着她,略微有些头疼。
“大人,你做什么去了?”葡萄问。
许骄额头涔涔汗水,脸色微红,停下来的时候,拿毛巾擦脸,“晨跑啊~晨间锻炼有益于身体健康~”
宋卿源:“……”
葡萄:“……”
葡萄叹道,“您早前也不晨跑啊?”
许骄泰然自若,“新年新气象,懂不懂?”
“……”葡萄语塞。
许骄看了宋卿源一眼,继续跑步的姿势跑开,“走了~”
葡萄看着许骄背影叹了叹,也朝宋卿源道,“大人总这样……”
宋卿源点头。
她是脑子里时不时就会涌上稀奇古怪的念头。
晨跑。
只有她才想得出来……
回到屋中,许骄整个人都特么要跑零碎了。
原本就要散架了,跑完直接散架。
屋中周妈备好了热水,许骄泡在热水里,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怎么稀里糊涂和他滚了床单……
她是隐约想起,她昨日想去送那枚护身符给他。
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去好,也不知道怎么送好……
总归她早前狗的时候,只要喝醉了就不尴尬了。
她目光瞥到案几一侧还剩的一坛子酒,她记不得昨晚喝了多少,反正最后是她拎着岑小清就去了……
真可怕!
从浴桶出来,许骄还没来得及多想。
铜镜前擦头发的时候,看着铜镜里的都惊呆了……
他是啃了她吗?
她记不清了。
但是看着铜镜里的模样,昨晚得多激烈……
但她竟然没有太多印象,就记得晨间醒来时,他趴在床榻上,是累极了……
许骄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场景。
—— 我要在上面。
—— 我还要在上面。
—— 我不在上面了……
许骄再度石化。
许骄,你怎么这么狗……
许骄抓头发。
……
今日是大年初三,许骄换了湖蓝色的郡守官服。
苍月有女官,所以官服也是女官制式,还有官帽上也都缀着流苏,不是为了逢迎男的官员,就是完完整整区别于男官员的女官服。
怎么也是旁人来给她拜年,她又是朝郡之首,兴许还有旁的缘故……许骄在铜镜前描眉,扑粉,稍许腮红,提了提唇色,眼睛处,淡淡摸了摸很轻的颜色。
铜镜中映出一幅端庄明艳,又不失温和大方的清丽容颜,两颊笑涡弯了弯,如霞光荡漾,顾盼生辉。
今日官邸的正厅开了,官员都携了女眷来。
大人还未至,先来的都在苑中三三两两聊着天。
这是许骄赴任的头一个年关,所有在聚城的大小官员都会来拜年。
宋卿源还是头一次在这样的场景下,以侍卫的身份出现在苑中。
每年大年初一,他都疲于应付,从早到晚,到结束的时候脑子都是晕晕的。旁的事,许骄还可以帮他,但百官拜谒,只能是他自己。
每逢这个时候,许骄都乐得清闲。
就像他眼下一样,置身事外,看着她就行。
自从到了苍月,他们两人的角色就全然调了过来……
“岑大人,新春喜乐!”开始有官员和家眷问候。
是许骄来了。
宋卿源抬眸看去,目光怔住原处。
他知晓她惯来好看,也看过她容颜盛极的时候,但见她一身郡守官服出现在前院,落落大方同旁人问候和寒暄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丝一毫都离不开。
无论她是许骄还是岑清,她都是她,像一颗耀眼的明珠,容华万千。
她目光瞥过他,在他身上短暂停留。
他心跳再次漏了一拍。
这是他的许骄。
从来不输于旁的男子,沉稳干练,又明艳动人的许骄……
宋卿源低头。
……
因为许骄是女官的缘故,天生多了几分亲切。
官吏的家眷见了她,也不似早前见旁的郡守拘束,尤其是孩童。
许骄让葡萄准备了糖葫芦。
每个来官邸孩子,许骄都会亲自送一个糖葫芦,半蹲下同对方说话,也认真听对方说话。
孩子和夫人都喜欢,也喜气洋洋,气氛很好。
许骄在的朝郡,比早前乌烟瘴气的朝郡好了很多。
虽然许骄是东宫的人,但是丝毫没有骄纵,或是拿东宫压人,许骄做的事情,都实实在在能看得到。
自许骄来后,东宫即便离开了朝郡,朝郡的局势也稳定了下来。
不仅稳定,而且慢慢复苏,隐隐有欣欣向荣之势。
朝郡的官吏都心知肚明。
新来的郡守很厉害,东宫并非随意放了一个人,是深思熟虑的,岑清未来必定不可限量……
宋卿源在院中盯梢安全。
朝郡府的侍卫大约五十余人,诸事都向他汇报,他也莫名其妙成了朝郡府侍卫的头……
好就好在,他不用说话,只用点头摇头就好。
眼下,侍卫在各处巡视,他在前院看着许骄——其实他也不必看着,她在南顺朝中是宰相,什么样的场合应付不过来?一个朝郡的官吏而已。
关心则乱。
宋卿源思绪间,听到临近两人在谈论岑清,既而谈论到女官上。
宋卿源也是头一次听说,苍月有女官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两百年前。
顺帝和皇后感情很好,顺帝病榻中的时候,一直是皇后在看朝事,后来顺帝让皇后准备朝中女官之事,方便皇后,这也是苍月女官最初的由来。
但那时候的女官还大都只是文书之职,也多在翰林院。
后来历经百余年,才有女官逐渐走到朝中的机要位置。
但这样的女官很少,几十年才出一个——因为学识,眼界,心胸,能力,才干的缘故,很难有男子入仕一样的环境,而且女官也会面临成亲生子,有的慢慢淡出朝堂,官龄不长,还有终身未婚的,但也很容易在朝堂斗争中被挤兑……
所以这是即便苍月一直有女官,但仍然很少见到居高位女官的缘故。
如今岑清大人任朝郡郡守,已经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直接空降的一个女官,都不知晓来历,如若不是东宫强硬,恐怕朝中也颇多微词。
但如今看,朝郡治理得比旁的郡守都好,而且是在灾后,人心最动荡的时候。
……
宋卿源一直听着,双手环臂的时候,也忽然在想一个问题,南顺为什么不可以有女官?
虽然少见,但始终会有才干和能力都出众的,只是缺少一份沃土。
许骄是因为是他的伴读,他在东宫,许骄的才能能得到发挥。
但换作旁人,更会举步维艰。
宋卿源又想起方才两个官吏的话,苍月有女官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两百年前,顺帝在病榻上,朝事由皇后处理,女官是皇后建的……
宋卿源目光落在许骄身上。
为什么不可以?
……
思绪间,见洛怀近来了前院。
送宋卿源不由皱了皱眉头,年关到眼下也就几日时间,洛怀近的腿脚还不怎么利索,今日来也是拄着架子来的。
都这样了还来……
宋卿眉头皱得更深。
“岑清大人。”洛怀近往许骄跟前凑。
因为他腿脚伤了的缘故,旁人都退到一旁,许骄见到他,问候了声,“新年好。”
只是看着他还杵着架子,又迟疑道,“腿脚还没好?”
洛怀近温和道,“还要等上些时日,但只是行动不便,旁的没什么,初七休沐结束,能到官邸上任。”
洛怀近是朝郡府的长史,许骄手中有不少事情都是洛怀近在做,许骄听完点了点头,又朝他道,“别站着了,去那边歇会儿吧。”
许骄看了看一侧的石凳。
洛怀近摇头,“不用了。”
宋卿源无语,这小白脸,一看就是想蹭在许骄身边。
这腿脚指不定早就好了,眼下是特意博同情,做给许骄看的。
许骄怎么会看不出来?
思及此处,却听许骄道,“我扶你过去吧。”
宋卿源:“……”
洛怀近脸红,“那怎么好?”
言外意思,好哇。
许骄刚临到洛怀近跟前,却被眼前的人影罩住。
许骄诧异看向宋卿源。
晨间之后,她看他还有些心跳加快,目光也有些不知所措。
但很快,就见宋卿源半拖半拽着将洛怀近拎去了一侧的石凳处。
许骄:“……”
一侧洛怀近惊讶,“诶,白川大人……诶,白川大人……”
许骄忍不住低眉笑了笑。
等抬头的时候,宋卿源折回,目光没有看向她。
但隔多远,许骄都感受有人的醋坛子漏了。
……
从晨间到黄昏前后,许骄都在官邸见人。
但同宫中的拜谒不同,官员大都只是携家眷来,然后呆些时候,同许骄说会儿话,官邸没有设宴。
所以许骄还是相对轻松些。
差不多黄昏前后,在聚城的朝郡官吏就基本离开了。
许骄其实不算太累。
同南顺京中相比,朝郡的官吏不多,也简单,不像京中,各个都是人精,狐狸……
等葡萄将最后一拨官员送走,初三的拜谒就到一段落了。
今日官邸来来往往不少官吏和家眷,大都在前院中,宋卿源也在前院中,总能照面碰上,碰面久了,晨间的尴尬仿佛稍微缓了些。
也在不期而遇,她险些绊倒的时候,他伸手扶她一把。
四目相视里,他该做什么做什么,没有分毫多余。
今日的主角是她,他大都在院中照看。
这种感觉似说不出的奇异。
……
许骄原本想回屋中看书,但葡萄来了,“大人,去逛庙会吗?”
今日忙起来,许骄全然忘了庙会的事。
葡萄继续道,“初三到初四是最热闹的,初五开始就少了,初六就结束了,大人要是不太累,可以今晚去逛庙会的夜市,好吃好玩的都很多,大人还没见过朝郡的庙会呢~”
许骄问道,“远吗?”
她是怕太远。
葡萄摇头,“就在集市处。”
官邸是离集市不远,许骄托腮,“那去吧。”
不去太长时间就是了。
许骄话音刚落,葡萄出了屋中,“那我去叫白川大人了!”
许骄:“……”
哪壶不开提哪壶!
许骄换下官袍,换了一件寻常衣裳,不知为何,还是在发间别了一枚步摇。
嗯,是挺好看的。
等了苑中,只见葡萄一人。
许骄看他,“他不去吗?”
葡萄叹道,“白川大人说他有事,让我们先去,他晚些来。”
“哦。”许骄刚应声,又忽然觉得不对,“他不是不能说话吗?”
葡萄挠了挠头,“我丰富了一下。”
许骄:“……”
葡萄如实道,“白川大人翻了‘先去’两个字给我看。”
许骄唏嘘,葡萄的话果真要打折听。
……
朝郡是大郡,聚城是朝郡的首府。
聚城的庙会要比明镇热闹很多。
虽然已经慢慢适应了在苍月的日子,但是庙会的时候,还有许多苍月当地的风俗习惯以及特产是许骄不曾见过的,许骄目不暇接。
早前好些只能在书中看到的东西,就在眼前,许骄惊喜。
葡萄虽然话多,却是好的向导,事无巨细。
许骄一时忘了时间,等过去很久,才反应过来,好似还不见白川来。
近郊。
暗卫拱手,“陛下,有肖挺消息了。”
当时宋云澜作乱,肖挺率了驻军入京,若是没有肖挺,宋云澜不敢这么猖狂。
最后四道城门被迫,宫门也攻陷,惠宁和陶和建都死在大殿,但是肖挺逃脱了。
“在哪?”宋卿源沉声。
暗卫应道,“就在苍月,塘城,离聚城两三日路程。”
那就是来回五六日……
肖挺,他是亲自见见。
宋卿源淡淡垂眸。
……
回到庙会,只见衣香鬓影,人山人海,也摩肩接踵。
他多在宫中,很少接触这样的场景,仅有的一次,是同许骄在明镇。
聚城比明镇要热闹得多。
宋卿源寻了很久,才在侍卫的指引下寻到许骄。
庙会中,处处张灯结彩,火树银花,热闹似不夜天,又有着白日里全然不同的繁华景致。
他远远看着她,虽然听不清什么话,但应是有小姑娘认出了她。
她半蹲下同对方说话,对方把自己头上的兔子耳朵发箍给她戴上。
许骄笑了笑,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兔子耳朵,又道了声谢,小姑娘很高兴,挥手同她再见。
许骄也起身,挥手同她道别。
她就站在夜市中的灯火璀璨处,四周都是繁华热闹的场景,心中莫名想到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心中忽然似魔怔了般,蓦然回首,环顾四围。
回眸间,却真在一角残灯阑珊下,看到那袭身影,远远看着她,于人山人海中,算不得翩然出尘,却足以让周遭的黯然失色。
直至此刻,许骄才似是悟到了这句诗词的含义。
凝眸间,她看他。
他也看她。
璀璨的灯火在他眼中剪影出一道熟悉又温暖的轮,落入心底,怦然心动——阿骄。
作者有话要说:国际惯例,周末红包,记得按爪~
啊,又过了一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