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言琅惊讶地看着青冥，依然会意外青冥会说出这样一长段话来。</P>

上一次，是在瘴林山洞里，青冥说他不想知道自己的过去，没有意义。</P>

他一直看着青冥，青冥也看着他，当然还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冷漠脸，一双澄澈干净，看不出一丝情绪波澜的眼睛。</P>

比惨，是世人常用的安慰方式。苦难总能让人互相怜悯，或欣慰地互相“欣赏”对方的惨，最好能得出“他比我惨”的结论，然后从中得到安慰。</P>

青冥没有这心思，即使懂这样的心思，青冥也不屑做出行动。</P>

他不需要和任何人有“互相”的关系。</P>

就这么相顾无言，直看到肖言琅自己不好意思再看下去，挪开眼睛。</P>

气氛却突然有些尴尬。</P>

肖言琅弄弄袖子，弄弄衣摆，一双脚怎么都摆不好。</P>

青冥忽然说，“王爷不必再渡血。”</P>

“你好了？”</P>

渡血是为了安抚蛊母，让青冥苏醒，人早就醒了。醒来后的这几日依然渡血，可能还是因着蛊母的缘故，或者还有其他。</P>

肖言琅没问过，便也不知道怎样才算好。想想青冥醒来后的这几日，渡血分量一日比一日少，或是“好了”吧。</P>

青冥简简单单回了一声“嗯”。</P>

肖言琅有些失落。</P>

不渡血，便不用来了。</P>

他心上原本就空了一块的地方，忽然又塌一角。</P>

“你既好了，是不是该继续履职护卫我？”父王不曾召回青冥，那青冥依旧有护卫之责。</P>

青冥说，“如今已有飒代为履行。”</P>

空落落的心里，刮起一阵荒漠凉风。</P>

虽然从前肖言琅嘴上胡闹过，但不可能真谋划些假行刺，再在其中受些不得了的伤，坑飒卫一个能力不足，继续让青冥来护卫他。</P>

飒失职，会连累已是苍龙令令主的青冥，不得了的伤，会让青冥更疼。</P>

想他一个连昔日爱人头颅都能斩下的狠心人，如今只是个疼就舍不得。</P>

肖言琅说，“那明日便不来了。”</P>

又不是生离死别，也不是天涯地角，可他还是不争气地感到失落。</P>

肖言琅心说自己，也太小女儿情。</P>

该走了。</P>

话已至此。</P>

“淑太妃是王爷生母。”青冥说。</P>

又一个惊雷，就这样轻飘飘地从青冥嘴里说出来。</P>

肖言琅竟也平静，不是装的。他只是默然叹了口气：</P>

“难怪皇祖——”或许应该叫一声父王。</P>

肖言琅略过这个称谓，“难怪会赐我名器望舒刀，又赐免死金牌金狴令。”</P>

终于也晓得自己本就不是姝妃的孩子，姝妃不亲近他也是正常。以姝妃性命作交易后的纠结，冷血里的不忍，绝情里的后悔，似乎也能开解。</P>

只是心里那么多年的怨怼突然就没了去处。</P>

他一双好看纤长的手不自知地绞着袖边，生将衣袖绞出密密的褶来。</P>

青冥一双澄澈无波的眼睛看着肖言琅，“王爷也算羲族后人。”</P>

肖言琅似乎才反应过来淑太妃是羲族后人意味着什么。</P>

愣了一下。</P>

他自认不是个矫情的人，生在皇家，伤心事经过不少，世事无常都看淡了的。青冥这样平淡一说，饶是他自作多情也罢了，他就是听出一些安慰的意思。</P>

如同青冥同他说起自己的母亲时一样。</P>

肖言琅眼里进了砂砾，拼命眨起眼睛，那砂砾滚过他的喉，滚进他心里，砂砾尖锐的角，刮得他内里没一块好皮，千疮百孔的疼。</P>

砂砾滚他的心，眼泪滚他的脸。他被自己逗笑，堂堂一个王爷，竟在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枭卫面前掉起眼泪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