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溪一觉醒来天已经黑透了。</P>
他坐起来点了灯，又发现闻青迟不在，遂穿好衣服出了房门。</P>
这小竹屋后面又建了一栋屋子，严格意义上说没有房间，一侧是大浴池，另一侧是懒人休息区，放着美人榻和摇椅，矮几是用来放茶水点心的，下面存着茶叶和好存放的干果。</P>
反正这种东西跟闻青迟本人格格不入，季青溪以前就吐槽过，给他个蒲团都能过，顶多芥子袋里放一批好酒，他怎么会搞这些？当初不论是厨房也好菜园也好，哪个不是他自己积极主动搞来的。</P>
这里的冬天来的早，季青溪去后堂的躺椅上躺了一会儿，又抓了纸笔回到前面，开着半扇门坐在小客厅里看一会儿雪，又时不时勾勾画画。</P>
这小山居在群山深处，放眼望去除了树还是树，顶多听见小动物们活动的声音。</P>
浑然天成的一个隔绝场所，除了环境不太对，俨然就是桃花源。</P>
闻青迟回来时站在院门外驻足了好一会儿。</P>
百来年了，果然还是有季尔尔在这里更好，回来时有人掌灯等候，小院子也有了人气。</P>
暖色烛光从半扇缝隙透出，在屋前雪地上落下一片昏黄的光晕。</P>
而他惦记了很多很多年的季尔尔就端着小凳子坐在门边，低头在垫着小木板的纸上勾描着什么。</P>
一切恍然若梦，在季青溪失踪的那九十多年里他出过很多次这样的幻觉，幻想着这人就一直在他身边，在他一勾手就能够到的地方。</P>
“狐狸你回来了，还说叫醒我喊我吃饭喝药，还不都得靠我自己醒。”</P>
闻青迟怔然看去，只见季青溪背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笑着，注视着自己。</P>
哪里是梦，分明是比梦更鲜活更真实的季青溪。</P>
“出去了一趟耽搁了点时间。”闻青迟抬脚走进院子回到家，往他膝盖上看了一眼，“画的什么？”</P>
季青溪有点惭愧，太子必修课也包括艺术，可惜琴棋书他勉强都能达到中等以上的水平，唯独这个画是真心菜的抠脚。</P>
搁在他膝上的纸画了些不伦不类的线条，要形无形要神无神，康定斯基来了都得说一句抽象。</P>
他默默地把纸折了起来当做无事发生，“手不听使唤抽风呢。你去哪儿了？竟然天黑成这样才回来。”</P>
“去了趟回春谷。”</P>
“你去那儿干什么？”</P>
闻青迟现场仿他的句式，“脑子不听使唤杀人呢。”</P>
“别贫。回春谷还跟你有恩怨？你杀谁了？”</P>
“也没谁，”闻青迟把一颗没什么大用就是能补点灵力味道也还行的灵果塞季青溪手里，不太在意道：“顾怜衣。”</P>
季青溪的爪子颤了颤。</P>
“不是，你说谁？你把顾怜衣给杀了？”</P>
“嗯，别大惊小怪，你都能杀进沈家把老家伙给亲自宰了，我杀个顾怜衣有什么奇怪。”</P>
“。”那能一样吗？顾怜衣是主角啊大哥！主角！</P>
涉及到这一块显然是被天道禁言的范围，季青溪没法解释，只狠狠咬了一口灵果，拍了拍闻青迟的肩膀，很是同病相怜，“狐狸，以后你渡劫小心点，天雷可能会劈的特别狠。”</P>
他想说兄弟我们牛逼炸了。我杀完一个你又一声不吭宰一个，以后咱俩就叫主角猎杀者吧。</P>
“等等，你跟他什么仇什么怨犯得着千里迢迢跑去杀他？”</P>
“看他不顺眼。”</P>
季青溪一脸不信任，“你继续编。”</P>
闻青迟戳了下季青溪的脑门，带着他站起身，“行了，我跟他没什么仇，是你。某个人不是跟我说自己被个疯子捏碎手脚的骨头又差点死他手里吗？能尽快算的账就抽空清算了，没必要拖着。”</P>
可季青溪其实也没有想过要特意跟顾怜衣算这笔账，顶多是哪天狭路相逢他顺手猛揍那疯子一顿也让对方断个手断个脚什么的，谁知道闻青迟一声不响就跑去人家老巢帮他讨回来了，还干了票大的，把人疯批主角给物理超度了。</P>
他不怪闻青迟下手狠，若是当年微生镜明再晚来那么一丁点他早已经重开，何况狐狸性格底色就是比他要冷，他又不是不知道。</P>
如果说季青溪的报复是原样奉还，那么闻青迟就是加倍回敬。</P>
他故作深沉地叹息一声，“狐狸，你说以后我们俩会不会得罪整个修真界啊？到时候遍地都是找我们寻仇的。”</P>
“怕吗？”</P>
“怕什么，神我都不怕还怕人。”</P>
闻青迟侧过脸瞥他一眼，像是玩笑又像是承诺，“放心，我还没死你就不出事。”</P>
来了，又来了，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暧昧感。</P>
季青溪停了下脚步，“你是不是……”</P>
两瓶不同的丹药被人拎着在眼前晃了晃，闻青迟语气自然到一点不像刻意：“季尔尔，吃药。”</P>
“。”我特么。</P>
季青溪扯高两边嘴角强行露出微笑，“行。”我看你到底什么时候愿意摊牌，死狐狸。</P>
“今天回来的晚，过了点再吃也不好，我去给你煮别的药，明天一早再给你买吃的。”</P>
季青溪从两个瓶子里各倒了一枚药丸，嚼吧嚼吧当糖豆子啃了，依然很坚强，“早辟谷了，偶尔解解馋就行。”</P>
“当真？也不知是谁每次受伤或者生病总爱卖可怜，不说自己疼就光惦记着往嘴里填点东西。”</P>
“那我主要是嘴巴苦想压一下那个味道。”</P>
“哦——”</P>
“话说你怎么不学做饭呢？要点真本事的不论，下个面条炒个小菜这种没什么技术要求的学起来又不难。”</P>
“季尔尔，我是修士，不是厨子。”</P>
“修士就修士，没成仙不都是凡人吗？万一哪天根骨一废人也落魄了就不吃不喝等死？洗衣做饭可是人的必备生活技能。”</P>
“我劝你少说不吉利的话，我们俩一向倒霉，我就怕你乌鸦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