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常在静静地听着，不置一词。偶尔被人拉进这种话题，他也只是一笑而过，“宗门规矩如此，也不止咱们乾元门分内外门，换了哪一个都一样。”</P>
他和其他外门弟子不一样，不是说他没有野心，是他根本无力生出这样的野望来。</P>
曾经他也满心觉得自己说不定哪天就会成为话本里的主人公，籍籍无名到名扬天下，再在某一日白日飞升成为真正的仙人。</P>
他也想当大能，一挥手威压叫人腿软，一出剑开山断水翻云覆雨，他想，也没有哪个修士不想。</P>
时间越久，潘常在就越怀疑自己。</P>
同一批入门的内门弟子早已经筑基甚至在准备冲向金丹，其他外门弟子也陆陆续续地筑了基，唯有他一个人，好似就被全部人所抛下，始终卡在练气的最后一步。</P>
怀疑归怀疑，他又始终哽着那口气下不去，都说勤能补拙，他觉得自己只要比其他人更努力也可以到达更高的水平，只是时间长短不一样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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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了许多年的外门弟子，新弟子又收了几批，潘常在还是在吊车尾。</P>
修真界不会捧花瓶，何况潘常在还算不上什么大美人，尽管他脾气好易相处，迟迟筑不了基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看不起他。</P>
很多人表面上喊着一声“潘师兄”，等他一过去，立马就跟同伴说：“那一批里就剩下他一个人没有筑基了，也不知道这种资质的人到底怎么被允许入门的。”</P>
这些潘常在都知道，但其他人不当着他的面说他也就当没听见。</P>
后来又有一批新弟子入门，过了一段时间，他忽然发觉原来人跟人之间能够天差地别，天赋高的和天赋低的不一样，而同样是天赋低的人，有些人长着柔弱的外表就能获得大家的亲近和保护。</P>
反正潘常在不懂，说着什么实力至上，同样吊车尾没筑基，那位姓苗的师弟就很有人缘，很多师兄师姐都很照顾他。</P>
他当然不懂，他哪里会知道人家是主角，而他就是个路人甲。</P>
潘常在没什么心眼，很好看穿的一个人，他不理解归不理解，但所有人也都知道他并不嫉妒苗鱼央。</P>
再后来，听说留花门作主场的那次宗门大比里出了个叫佟疏原的散修，当场就有几个大宗给他抛橄榄枝，他选择了乾元门，结束以后就会跟着飞舟一道回来。</P>
听说佟疏原起初是想当太元真人的徒弟，可惜太元说自己座下已有三个徒儿此生不会再收徒，不管天资如何。</P>
听其他人说佟疏原最后拜在了幻泷真人门下，师徒俩都使刀，又听说这位姓佟的师兄是个喜欢打架的战斗狂人，为人很不好沟通。</P>
这些事听过也就作罢，人家是内门师兄，跟潘常在一个小小外门弟子有什么关系。</P>
事实证明，缘分这玩意儿玄妙到不可思议。</P>
那位听说一心战斗全年面瘫的佟师兄竟然在他被其他人联合欺负的时候出手帮了他。</P>
潘常在为人乐呵好说话，但也架不住总有那么些人就是看他不顺眼喜欢找茬，他们惹不起内门弟子，又不甘心，就从更弱的潘常在身上找强者的感觉，这些潘常在都知道。</P>
平时他都有注意，能避则避，这回是对方太过分，他但凡不是个泥捏的菩萨就会生火气。</P>
口角之争不到一盏茶就升级为斗殴，潘常在势单力薄节节败退，那些人揪着他的头发恶声恶气。</P>
“跪下来当狗爬上几圈，再一边喊‘我潘常在是个大废物’，最后跟我们几个诚心诚意道个歉这事儿就过去，便宜你了。”</P>
潘常在直接“呸”了一口，吐他一脸唾沫星子。</P>
佟疏原那出场是真的天降救星，二话不说直接开打，提着把刀揍得那群人满地找牙。</P>
佟师兄顶着一张面瘫脸，那目光跟死亡射线似的，“八对一，要脸？”</P>
那群人连滚带爬地跑了，佟疏原伸手，“起来。”</P>
潘常在借了把力站起来，一身弟子服脏兮兮的全是灰，他拍了拍没拍干净，叹口气想着又得洗了。</P>
“谢谢你出手相救，只是我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P>
佟疏原很高冷，摇头，惜字如金：“用不着。”</P>
他本就是路过，还得去找人约架，救了人就走，不知道想起什么，走前又扫了潘常在一眼，“就吐口水不行，下次上嘴咬。”</P>
“……”</P>
战斗狂人约架去也，徒留潘常在哭笑不得。</P>
佟师兄人狠话不多，诚不欺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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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常在和佟疏原的关系比普通同门要稍微近点，又因为战斗狂人的性格说是朋友看着又有点够不上。</P>
佟疏原帮过潘常在几次，说过些话。</P>
潘常在也就知道了，其实这人压根不是难相处，他纯粹是直白得只有一根筋，脑子里除了当第一就没别的事，除了善意恶意靠本能分辨，人类的其他弯弯绕绕他想不到也懒得想。</P>
有些人明面上是个面瘫的好战分子，高冷外皮一剥，也就是个情商为零的直男。</P>
偶尔他们也会闲聊几句，当然，狂人要修炼，真的只是几句。</P>
潘常在说自己打小就想修仙，长大以后靠着一腔热血离家出走，也不知道家里现在如何。</P>
佟疏原不怎么喜欢说自己的事，只提过一两嘴，无父无母，拜了个不正经师父，然后师父被仇家追杀，他就又是一个人。</P>
潘常在有时候也会羡慕内门弟子，“幻泷真人对你可真上心，可惜我没什么出息，进不去内门。”</P>
没情商的佟疏原不会安慰人，只会火上浇油，他点头，“还没筑基，是没出息。”</P>
潘常在膝盖中了一箭，幸好他不是个阴暗批，选择笑着活下去，“……佟师兄，你可以委婉一点。”</P>
佟疏原看他表情，好像不太高兴，应该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可他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他没啥诚意地应了声：“哦。”</P>
他俩能当朋友纯属是那口烂锅配上了那个烂盖，一个嘴直，一个心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