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家的人一向很难给人平易近人的印象,就算有也是装出来的,例如如今的集团领导者黑恕宽。/WWW。qΒ5cOМ//至于老四黑恕宥,他的亲切只分给女人,即使是底下几个据说不成材的黑家少爷小姐,也不见得就比较有亲和力。
这一点,李旭然可是深刻的体验过了,也可能是因为这样,他是PUB里唯一没被那女人蛊惑人心的美摄去三魂七魄的男人,不过他敢打赌,PUB里被她迷倒的女人也不少。
“可以私下谈谈吗?”女人只环视了PUB一眼,便直直朝坐在角落的李旭然走来,顷刻间,他从一个坐在角落没人理会的颓废大叔,变成PUB里人人嫉妒的焦点。
李旭然摸了摸脸上茂密似野人的落腮胡,心里揣测黑家大美人认错人的可能性。
从他蓄了胡子以来,走在路上连小孩看了都会被他吓哭,更不用说过去那些追在他屁股后头跑的媒体和粉丝,当著他们的面大摇大摆晃过去都不怕被认出来。
大美人眼里闪著慧黠的笑,“李先生,还是我该称呼你李大作家?”
李旭然拧眉,显示他对这个称谓反感至极,那原本就浓密似江洋大盗的黑胡子让他看起来更狰狞了几分,PUB里有不少男士已经打算随时站出来英雄救美了。
“到里面去讲。”李旭然只得道,和大美人双双进入了PUB的VIP包厢,吧台里的酒保和临时店长连头都没抬起来看一下,对这位“野人”
走包厢像走厨房的态度习以为常。
“圣罗兰的奇迹,来找我有何贵事?”李旭然故意以当年学生时代的绰号向他这位学姊打招呼,语气却是半带嘲讽的。
黑恕容微微一笑,并不介意,“来请圣罗兰的恶徒帮忙。”
“我倒不知道我这个恶徒能替鼎鼎大名的黑大小姐帮什么忙?”
“你还是不喜欢黑家,是吗?”黑恕容笑道,对他的失礼不以为意。
“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该说根本不想再见到比较贴切。
黑恕容换了个坐姿。有时连李旭然也不得不承认,黑恕容能打破圣罗兰百年传统,被冠上“奇迹”之名,真的很难让人不信服。男人著迷于她微笑时自然流露的妩媚,女人则为她举手投足间的潇洒与自信心折。
“那么,如果我请求你暂时成为小涵的监护人,你不反对吧?”
黑恕容脸上仍是同样的笑意,李旭然却脸色微凝,脸上的大胡子虽然遮去了他大部分的表情,但他眼神的转变还是逃不出黑恕容带笑的眼。
“小涵……”懊恼这两个字至今仍让他方寸骤乱,李旭然清了清喉咙,才道:“黑家最得宠的小公主,我记得早好几年前就满十八岁了吧?”
“监护人只是个代称,因为小涵这回闯了不小的祸……”黑恕容慢慢地把前因后果道出。
黑氏帝国的小公主,刚被空降到集团内部的重要职位,就因为刚愎自用、自作主张而使得集团损失了三十亿美金。当然这三十亿美金对黑家算不上什么损失,可是终究难以对整个集团的员工交代,一向对手足铁面无私的龙头黑恕宽,自然得严惩自家小妹。
李旭然不得不嗤笑。所谓严惩,也不过就是收回黑恕涵继承的所有基金与股权,把她踢回台湾要她自己想办法养活自己。台湾多少女孩子
在她这个年纪还不都得靠自己生活?何况这位据说今后得自己养自己的黑家大小姐,住的还是顶级豪宅、开的是义大利进口名车,这算哪门子严惩?
“换句话说,你要我赏她一口饭吃。”不能怪做姊姊的总多为妹妹一些,但黑恕涵就是让他们这么宠著才会不知好歹。“可是一来我没肥缺,二来也得看她肯不肯,别忘了她有多么的……厌恶我。”他嘲弄地一笑,扭曲的嘴角和闪烁的眼神,有一瞬间几乎泄漏了真实的情绪。“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为什么挑上我?”
“第一点和第二点,可以再参详,我不一定要你给她一个肥缺,哥说的没错,小涵是需要吃点苦头,所以你尽管给她吃重的工作。至于第三……”黑恕容的微笑竟让李旭然一阵神经紧绷,“因为我知道,你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小涵,你会尽一切力量保护她。”
才怪!李旭然在心里大声反驳,心情恶劣到极点。
黑恕容离开了,接下来的三天,他每天都像头吃了一百吨炸药、暴躁不安的野兽。
他不会伤害黑恕涵?
李旭然数不清第几次飙出一连串脏话,辞汇之精采与他丰富的历练成正比。
黑恕容说的没错,他其实真他妈的厌恶黑家人,厌恶他们的自以为是!
然而瞥见玻璃窗上反映出一张俊朗出众、胡子刮得一根没剩的男性脸孔,李旭然的火气以太空梭升空的速度直线上升,飙脏话的对象变成了他自己。
没有反对,算是沉默地接受黑恕容请托的当天晚上,李旭然回家把他刻意留了两年的胡子给清理掉了,他庆幸这淳朴的南部度假胜地并没有多少人能认得他,就算跑到大都市,消失两年的脸孔也不见得能唤醒多少记忆,但那张俊脸再配上傲人的体魄,让他从没人想再看第二眼、
清闲的野人大叔,成了饱受女性同胞爱慕与蚤扰的性格美型男。
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旭然脸色臭得像大便,中西混血的五宫却依旧赏心悦目,他提著一袋从便利商店买来的啤酒,沿著两年来每天回家必经的道路走著,一
路上邻居们看他的眼神,显然还很难从野人变帅哥这等爆炸性的差异中适应过来。
他抬起头,眼里的烦躁被另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即使仍有段距离,李旭然还是一眼就看见那个目标,在他那栋紧临著海滩的后现代主
义风格的别墅前,那个他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女人,仍是一身富家千金的行头与打扮,正无聊地坐在花圃边瞪著远方的夕阳,有一下没一下地踢
著脚边的石子,显示她有多么的不耐烦。
李旭然无声无息地走近,前一刻眼底无意间流露的情感一扫而空,当女人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只见到他露出了一个恶棍般的笑。
“想不到,黑家的宝贝千金小姐也有必须求助于人的时候。”
他想,他那句话呛得太早了。
黑恕涵哪里是有求于他?
不!她是来把他当男佣使唤的!
真是天大的笑话!他,李旭然,跟北极熊是亲戚……好吧,其实是跟北极的冰山血缘比较接近,对向他投怀送抱的名媛淑女不假辞色,视
那些烟视媚行的女子为空气,然而当黑恕涵出现在他家门口,他眼里竟然只看见她,完完全全忽略了跟著这位大小姐一起“移民”回台湾,简
直像愚公移山一样的,谁都不会当成是路边“微不足道”的路障的行李!
当然啦,黑大小姐现在被“流放”了,换言之,没有任何佣人能帮她整理那堆山一样高的行李,而这等粗活理所当然落到了这屋子里唯一
的男人,也就是李旭然身上。
“我不喜欢这个房间。”大小姐在房里逛了一圈,最后在他眼前站定,做结论。
李旭然脸颊微怞搐,显示他的耐心就要被磨光。“你当你是来度假的吗?”
这房间……三天来他全部的心思都花在布置这房间上,甚至还亲自监督工人粉刷和摆设家具──当然李旭然死都不会向她承认这件事,他
这三天做了太多现在想起来想跳海自杀的事,而且全都跟这没自觉的女人有关,他相信今晚一个人时想起这些蠢行,他一定会悲怆到捶心肝。
“你要嘛就睡这里,要嘛就睡客厅!”他威胁道,只可惜他的胡子没了,否则此刻还能助长他的威风和气焰。
黑恕涵偏头看著他,李旭然心跳很没种的快了好几拍,脸上强作镇定。
“我想看你的房间。”她忽然凑近,粉嫩的瓜子脸离他只有数公分。
胸腔又是一阵剧烈地震荡,李旭然心里的脏话再次狂飙,怒骂自己莫名其妙是在兴奋个什么劲?这臭丫头不过是……不过是……
“我想去你房间。”她又说了一次。
“想都别想。”他粗声粗气地道,希望自己表情能够再狰狞点。
黑恕涵又端详了他半天,脸上依然是没什么表情,她决定不告诉眼前这男人,他脸颊有一抹可疑的红晕。
“我自己找。”她越过他,走出这间他为她准备的,品味让她满脸黑线的房间。
这男人以为她是梦幻小女生吗?清一色粉蓝跟粉紫……好吧,她承认以前自己的确还满爱那种调调的。
想不到他还记得……黑恕涵接著想到他一个大男人,尽挑一些粉色系的家具,连墙壁都是诡异的粉紫色,就不知看到的人会怎么想?思及
此,黑恕涵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泄漏了一丝好心情。
李旭然似乎刻意选了离他最远的房间作为她的卧房,这栋房子有三层楼,一楼主要是他的工作室和书房,三楼有座花园,二楼若不包括他
使用的卧房,足足有四间空房,另外三间当然都堆满了书和杂物。
“喂!”李旭然几个大步追上她,似乎在犹豫著把她直接扛在肩上,丢回她的房间,但最后却只是扳过她的肩膀,让她背抵著墙。
他不自觉地放轻了力道,就怕一个不小心伤了她。他的手不像一般以写作为业的那般,事实上他全身上下也没有一处像个作家,他的副业
是陶艺家──这又牵扯到他和黑家的恩怨。
黑家老三,黑恕原,那个艺术界又爱又恨的屠夫,一开金口就能让一个艺术家成为新世纪偶像,或什么都不是的失败者。黑三少爷就曾经
毫不留情地抨击他的作品只是一堆废土。
是可忍,孰不可忍。李旭然完全不怀疑有数不清的艺术家恨不得把黑恕原拆解入腹,不过他从没想过当艺术家,他专门做一些真正陶艺家
不屑做的手工艺纪念品,有时还做些平价商店会看到的锅碗瓢盆,反正他并不靠陶艺糊口,纯粹兴趣。
长年与陶土为伍,他的手像工人般粗糙,李旭然感觉到黑恕涵的肩膀在他的掌握之下是那么娇小单薄,他不著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喉结
滚动,原想避开与她太过亲密的接触,但手掌上的碰触已经牵动尘封的回忆,猝不及然间鼻腔里尽是她女性的、柔软的香气。
他万般不愿想起的,关于她……
黑恕涵的眸子在下一秒已捉住了他的。
李旭然身体升起许久未有的紧绷,让他想立刻放开压在她肩上的手,却告诉自己他绝不能让步!
他得让她记得这屋子里谁才是老大!
“你还当自己是大小姐,想怎样就怎样吗?搞清楚这里是谁的地盘!”他凶恶的脸孔逼近她,“你以为我拿你没辙?”他的表情绝对可以
吓哭三岁小孩。
然而,黑恕涵非但没有丝毫害怕,她望著他的表情甚至开始有些恍神,像被某种诱惑所牵引,原来直视他双眼的眸子,悄悄地往下,以一
种会让男人欲火焚身的迷蒙盯著他的唇。
“什么?”她连嗓音都像在梦呓。
怦怦……
李旭然的心跳又没节躁地疯狂鼓动。
只不过是一眼而已,这女人也不过就是看了他的唇一眼,他竟然……
不用低下头,李旭然知道自己腰部以下、双腿间的男性地带,此刻是什么德行,她只要低下头,一定也能看清楚。
“你要怎么样?”黑恕涵还是盯著他的唇,呢喃低语著。
他不想怎么样,他想上她!
李旭然控制著手指的力道,怕他一个失控,真的会捏碎她。
这女人一向就有办法逼疯他,他早就知道了不是?不是因为她特别会耍手段,黑恕涵在男女关系上有一种近乎愚勇的天真,他认为这丫头
活到现在还没吃过亏,全是因为没人敢惹黑家兄弟,哪个男人想动她歪脑筋,那他最好有够强势的后台以禁得起黑氏帝国的报复、有够硬朗的
身体让黑家几个兄弟轮流痛扁而不至于蒙主宠召。
以上两点,他勉强在第一一点及格,所以还能活到现在。
重点是,她那样的天真却让他极度困扰,没有手段,没有心机,她已经可以影响他这么深……
她不是极度的厌恶他吗?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他?或者,其实是他的解读错误?她的眼神不是著迷或渴望,而是受不了与他四目相对?
黑恕涵像忽然间回过神一样,又望进他的眼底,一脸挑衅,“我只不过想看你的房间,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房间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东西吗?”越是不让她看,她就偏要看。
她毫不费力地就挣脱他的钳制,闪身进到他的卧房。
李旭然的反应称不上气急败坏,但也差不多了。
并不是他房里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而是他觉得这丫头太过分,她已经逾越那条他一直固守著的界线。
为什么硬要招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