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怡感知到不远处投来的歉意目光,冲他苦笑下,默默将团棉花塞进耳朵里。
一支由三十辆马车组成的商队,伴随叮当作响的摇铃声,在北行官道上留下一排整齐的脚印。
被蝗虫侵袭过的地界,如今只剩下零星几块没皮遮掩的木头桩子,马蹄踩在光秃土地,倒也小了颠簸。
坐在马车顶上的黄文哲,手里捧着个酒囊,不时扭头朝商队前方吆喝两声。
“真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碰见你这小子。当时程轩老弟说你一直跟在杨侄女身边,我还以为他成心戏弄人,数落了两句,结果差点没挨了他的打。”
黄文哲摸了摸大肚子,冲依靠在帘边的赵阳开起玩笑。
他与赵阳初次相识,已七年前的事了。彼时,他并非掌管七条商路命脉的行商,不过在毗邻京都的小县城安居,做点绸缎买卖。
当时的赵阳可不是眼前这副猎户行头。而是身披盔甲、手握半人高的长刀,有匹红棕战马在侧,暴风雪下挺直如松,一站在那就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听闻廉州府向来排外,没有熟人打通关节连城门口都进不去。我们不想太引人注目,只得请你帮忙。”
赵阳握着缰绳的手扭了下,马头立刻转过个弯。同他靠在一起的杨怡,抬头望了眼那摇摇欲坠的大肚子,不免替黄文哲担忧起来。
“咱俩好歹打了近三年的交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黄文哲无奈的叹口气,将目光转向杨怡。
“廉州府的府尹叫丁巴尔,其奸诈狡猾程度虽不如裴勇,但也绝不是什么好人。想让他赈济灾民,你们简直在与虎谋皮!”
杨怡本来打算用各种手段,威逼临昌县县太爷安顿灾民,可经周子诚描述,才知由于蝗灾突发,临昌城内也是自顾不暇。
眼见从各地涌来的灾民愈多,杨怡无法,只得将主意打在隶属行中书省下的廉州府。
她对这位姓丁的府尹并不了解,只记得是个派人强行压下粮价的糊涂虫。见黄文哲提及他时脸上满是鄙夷,不禁有些担忧。
“这人最擅扮猪吃虎,表面看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背地里总弄出不少阴招。你们到时可要谨慎些,别被他骗得把自己的小命也搭进去。”
黄文哲就像能猜透杨怡心事般,苦口婆心的劝告起来。
杨怡心中小小的惊异下,旋即向他打听起有关丁巴尔的事迹。
“小至将新婚夫人娘家钱财诈取的一干二净,大到陷害同僚入狱,自己顶替他的位置。就拿前不久他下的强制降价令来说吧,真是将老谋深算发挥至极。”
黄文哲讲的有些激动,干脆站起身,硕大的肥壮身体立刻从车顶坠落。
“我在你们军队里混了几月,这身肥膘可不是白长的!”
在杨怡惊呼声跳到车前的黄文哲,自豪的冲赵阳显摆起来,杨怡险些被他挤出去,扒着车帘子暗骂两句。
“廉州府下八个县衙,限价令一发,不少脑子活络的都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说他好心办坏事。其实他们都会错意了,那丁巴尔打从一开始,就想让县城里那些百姓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