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大门后,是曲折游廊,石子漫成甬路,中过一门,门后是前院,大株桃花开得正好,隐有一两枝顽皮枝杈似要探出屋檐去、瞧瞧外面的世界。</P>
中间落一二房舍,房内又得一小门,穿过则是后院,西墙边二三青松,院中央枣树亭亭如盖。</P>
前院的桃花树下有一秋千,后院的枣树下也有一秋千。</P>
府内婢女面色凝重,侍者也神情严肃,步伐匆匆,每每相遇,都擦肩而过。</P>
云雾渐浓,凝作地与天。</P>
晏礼望着虚空,不禁恍神。</P>
他有多久没做梦了?</P>
他的爹娘应该已经转世无数次了?</P>
他离开后,爹娘又是过了多久才忘记他?</P>
他记得,年少的他因身体孱弱,日日与汤药作伴,某次用药不慎,误吞了原本给他阿爹的镇神静心用的药。</P>
药物功效太过强大,本就未曾参与修炼,压下不过六岁的好奇的同时,对外的情感与对情感的感知,也被一并压下。</P>
甚至一度是那无欲无求的模样,每每问起所欲,除却“不知道”,便没有别的回答。</P>
母亲因此日日消沉。</P>
而父亲虽不说什么,也明显更加留意他了。</P>
后来他主动与母亲说想要个秋千。</P>
他是在那天下午说的,当日傍晚,父亲便差人做了三个,前院一个,后院一个,他的小院子里也有一个。</P>
如此偏爱与例外,自然招姊兄嫉妒。</P>
明里暗里的,他能感受到姊兄的排挤与孤立,久而久之,他便不再主动往前院去——甚至后院他也少去。</P>
多数时候,他都独自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捧着话本子、或是古籍,有时会看一两句,有时望着天发呆。</P>
“不好好完成功课,偏看话本子,我要告诉阿爹去。”</P>
话本被长兄抢去,他恼火,却不知该如何,只是定定站在原地看着长兄往书房去。</P>
不知该说如他预料还是出乎意料,父亲没有责骂,反而拉着他在他的小院子下,陪他坐了许久的秋千。</P>
他听着父亲说希望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之余,能有几分学识,如此在外不至于被人骗去。</P>
但是,他忘了,他的阿爹也忘了,比起外面,府内的人才更应该防着。</P>
等他回过神,那份药,他已落肚大半,就是本事通天,也没有任何办法。</P>
初时他觉察不到半分不对,他是在他七岁那年的五九天发现的,他整个人比平时要容易困倦,几乎每天都打不起精神。</P>
他想不明白,为何总要去争,他也从未阻止过他们去争。</P>
再后来,他撑不下去了,二月廿六,他坐在他的小院子树下,合上了眼。</P>
再度睁眼时,他站在花神大人的身边,看着母亲泣不成声,看着姊兄掩盖得逞笑容装作悲伤。</P>
“不通知他们吗?”</P>
他那时是这么问的。</P>
“不,你的姊兄会惦记你的,那样你就麻烦了。”</P>
他失落的低下头。</P>
他希望母亲能知道他是平安的。</P>
“你可以入梦与他们见上一见,但那毕竟是梦,他们醒来后,在他们的世界里你依旧是不在的。”</P>
“如此便足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