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茅清秋将信递了回去。</P>
没什么。</P>
就是太幸福了。</P>
我快要被你们的幸福熏死了。</P>
明明知道不是故意的，明明知道。</P>
“诶，你喜欢哪个季节啊？”闲聊的时候荣若初突然说到了这个话题，她总是想到哪说到哪。</P>
“我吗，秋天吧，不冷不热的，而且庄稼也熟了。”茅清秋琢磨了一下回答道。</P>
“怪不得你叫清秋。”荣若初的脑回路茅清秋实在是搞不懂，这跟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关系？</P>
“你呢？”</P>
“我，嗯，冬天吧，下了雪周围都是白色，感觉很好看，而且还能跟我小妹他们一起堆雪人！”荣若初想了一会，脑海里最终浮现出自己家里院中檐上被积雪覆盖的景象。</P>
堆雪人，茅清秋想了想，她好像也堆过，当时下了一场大雪，她闲着没事做，自己在林子里捣鼓捣鼓堆了个，可惜堆的不太好，不过也插了树枝做胳膊，石子做眼睛嘴巴。</P>
对方做的雪人肯定和自己的不一样，茅清秋知道自己想的事情越来越歪，但她并没有止住这些想法，因为压根止不住。</P>
很快荣若初就突破到了心动境，这一点也不奇怪，师傅还长吁短叹说她太懈怠，这种天赋按理说早该到心动境了。</P>
真好啊，她也想要先天一品雷灵根。</P>
她也努力，她不是不努力，但荣若初也努力，同样的努力，不，她还要更努力一些，但有不同的天赋，荣若初比她有天赋了不止一些，谁跑得快，可想而知。</P>
有些东西生下来没有，就是没有，一辈子都不会有。</P>
这件事茅清秋很早就知道了。</P>
当对方跟她坐在一起的时候，两种诡异的感觉搅在一起，像是一冷一热两股风，谁也不让谁，她只觉得自己坐在地狱里，两股风夹着她，一会是冷的那股在她的脑子里吹，一会是热的那股在她的心里吹。</P>
每天都是如此，每一刻都是如此。</P>
她不能一直坐在旋涡中间而不被卷下去，被其中一股风带走是迟早的事。</P>
“太好了，咱俩这次能一起下山啊！”荣若初兴奋地摇了摇她的肩膀，剑修弟子那么多，确实能碰到一起下山除妖不容易。</P>
“这次估计是不简单，不然师傅不会让你下山。”茅清秋倒是很冷静，她知道一般的妖物应该是用不到荣若初，既然这次选了对方，大概是很有些本事。</P>
“唉呀，你老是那么紧张，能有什么事，除个妖而已，师兄师姐他们不是常去除妖嘛。”荣若初有些无奈，好不容易下次山，对方怎么都不高兴高兴。</P>
事实证明，茅清秋的猜想是对的。</P>
那妖不是一般的有本事，它的灵智和那些已经化了人形的妖没什么不同，甚至懂得要先隐藏实力，先前试探出的情报不过是那妖想让人认为的它的能力。</P>
不过荣若初也是真的厉害，就算如此也能在茅清秋的配合下重伤了那狐妖，可被那浓雾包围时，两人还是有些紧张了，没猜错的话，这狐妖也打算最后一搏了该是。</P>
荣若初往茅清秋那靠了靠，在摸不清那狐妖在哪的情况下，自然是离得近一些好。</P>
茅清秋感觉自己撞了一下对方的背，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靠的太紧也容易误伤，一转头，看到对方的腰上挂着个蓝色长穗子东西。</P>
那个香囊。</P>
不要看，不要看，回头。</P>
对，茅清秋把头转了回去，她看着眼前的浓雾，白茫茫一片，像是雪地。</P>
那狐妖真是拼死一搏，它也知道自己今天是注定要死在这了，不过也许还能拉个垫背的也说不定，正面来的是幻影，以它的状态，分出这种幻影可以说是完全在烧命。</P>
不过都这时候了，它肯定也不在乎了。</P>
下意识的动作这时候成了要命的东西，茅清秋靠正，荣若初靠反，那分身来的时候两人都下意识抬剑迎向正面。</P>
茅清秋敢确定荣若初跟自己一样在下一个瞬间就意识到了正面这个是幌子。</P>
荣若初什么都做的比她好，剑术比她好，修为比她高，法术也会的比她多。</P>
只有一点，因为她不需要面对那么多危险，她从出生开始就不需要应对那么多问题，不需要那么警惕，所以她的反应动作不如自己快。</P>
这点茅清秋也是很早就发现了。</P>
所以瞬间她就向对方伸了手，只要她顺势触碰到对方然后用力，她有信心能把荣若初扯开甩到一边。</P>
就那么一瞬间，指尖擦过香囊的绳子。</P>
绣着蝴蝶的蓝色的香囊晃了一下。</P>
下一秒她闪身翻滚躲过了那狐妖的突袭。</P>
巨大的狐狸头部一口咬住了荣若初的上半身，茅清秋知道荣若初没带护命锁，她家里毕竟不是修炼世家，护命锁这东西是论次的，来这里以前荣若初一直认为这次不是什么需要用到这东西的任务。</P>
她其实猜到了可能会用到，她当时就没有开口，她当时就已经想到了可能会是这个结局。</P>
茅清秋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她有多卑劣她比谁都清楚。</P>
血液顺着狐狸嘴和人身的连接处流下，染红了衣袍，顺着手臂流淌，又沿着手指滴下。</P>
你很幸福吧？一直很幸福吧？</P>
从出生到现在，没有一天不是在爱和幸福中度过的吧？为什么大家都是人，为什么大家都是人为什么大家都是人？</P>
为什么我生下来却得不到一份爱？为什么连上天都不肯眷顾我连同样的天赋都不肯给我？为什么既然这样还要让我认识你还要让我知道世界上有人这么幸福？如果我不知道有人这么幸福的话或许我还能骗骗自己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P>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不是你的错。</P>
对不起。</P>
我明明都知道。</P>
回到宗门后的第七天，那天是她的生辰。</P>
有人来找她，送来一个狭长的木匣。</P>
“这是荣师姐留下的，她应该本来是要亲手给你的，不过，罢了，茅师姐，我们都知道你们两个关系最亲近，你也不要伤心过度……”</P>
洞府里寂静无声，匣子没有锁，只是放着如意云头拍子，茅清秋分开两个面叶，房间里响起匣子打开的声音。</P>
里面躺着一把玉色的长剑，剑柄下还吊着金红色丝线编成的穗子，剑修不需要这种过于华丽琐碎的装饰，实战中反而是拖累，但很有对方的风格，很有对方家里的风格。</P>
上面只有一张纸。</P>
“名字起好啦，它叫永秋，永远的永，秋天的秋，你不是喜欢秋天吗，就是永远都是秋天的意思！”</P>
仔细一看才发现，剑脊最下面，确实有“永秋”两个字，只是这两个字刻的浅，和剑柄浑然一体的纹路完全不像是一个风格，本身剑的颜色又浅，这两个字甚至要几乎贴到剑上才能看到。</P>
洞府里什么声音都没有。</P>
“我改悔了吗？”</P>
茅清秋看着眼前的伤魂卿，对方那诡异的面容她现在却越看越不觉得吓人，对方替有冤屈之人报仇，现在是替荣若初报仇来了。</P>
她晃了一下，紧接着站直了身子，比刚才站的更直，扯出一个笑，随手拔出了刚才插到地上的“永秋”，对面伤魂卿的黑衫与白色的雾格格不入。</P>
“我听说了，好像被杀的人，还能投胎转世。”</P>
“但自杀的人。”</P>
“永远都不能再入轮回，要一直留在冥府地狱第十四层。”</P>
没有丝毫迟疑，提剑，反握，动作行云流水，像是演练了无数次，仅一个瞬间，一块永远不会冰冷的玉刺穿了茅清秋的心脏。</P>
“永秋”穿过了她的心口，剑刃直从背后伸出。</P>
可过了好一会也没有尸体倒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