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寺主说的就是那个老人,岑竹跟在柿的后面,走进那个白色的长廊,寂静,除了她们的脚步声外没有其他声音。</P>
对方就在长廊的尽头站着,像是在摆弄花草,那是一棵陌生的植物,叶子上浮现出一道道弯曲的白色纹路。</P>
“寺主,我想报功。”柿说着,从袖子里拿出那两根手指。</P>
幸好血液已经不再往下流了,不然肯定会污染这纯白的地面。</P>
“我知道,我知道。”老人慈祥地笑着,像是一个回应小辈的和善长辈,他接过柿的两根手指,在两人的面前把手指直接插进了栽种着那棵植物的盆里,然后用手把周围的土壤压实。</P>
手指就成了好像新长出来的枝丫。</P>
“我记得你。”老人指了指跟在柿后面的岑竹,她也笑了笑。</P>
她看到一个全身满是孔洞的人,密密麻麻的小孔和大孔遍布他的全身,如同被扔进某个针坑的人,随着呼吸孔洞们也上下起伏。</P>
真够恶心的。</P>
“你的功,我记下了,别担心,回去做工吧。”老人感觉到柿期待的目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听到自己的目的实现,柿点了点头,最后看了岑竹一眼作为道别就快速离开了这里。</P>
寂静,比刚才还寂静,岑竹的呼吸和没有一样,她同样感觉不到对面人的呼吸,就好像这里是两个死人面对面。</P>
“你不是从天牝来的。”</P>
老人呵呵笑了两声,孔洞收缩又张开,岑竹不自觉撇了撇嘴,这模样观感有点太差了也。</P>
“不是。”她无所谓地耸耸肩。</P>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P>
“什么?”</P>
她看着对方用手指在空中勾画出什么东西的轮廓,但没找到对应上的东西,没有规则的形状。</P>
“你整个人就是一堆缠在一起的线,你知道吗?”</P>
岑竹摇摇头,她不太懂对方说的是身体还是心理,如果说的是她心里想的事情一团乱麻纠缠不清那倒是挺准确。</P>
但很明显老人说的并不是她的内在。</P>
他注视着眼前这个怪异的生物,无数黑色的细线翻涌纠缠,构成了一个勉强能看出人形的生物,从对方走进来他就在观察,太神奇了,他活了几百年,还从没见过这种东西。</P>
“你在其他人看来,或许是个人,但很明显,那不是真相。”</P>
“可我就是个人。”</P>
岑竹想说明明还是你更不像人,长的跟个什么一样,她起码用了法术现在看着就是个普通的活人。</P>
“你的皮囊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撑破,到时候你就不会再说自己是个人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好像并不在意对方的反驳,每次开口,对方头部的黑线就会向上翻涌的更厉害,就好像沸腾起来。</P>
“撑破?为什么?”</P>
“你吞下去的东西太多,人是很脆弱的,没办法承载你吞下去的那些过于沉重的东西。”</P>
对方说完,岑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到现在为止吃下去的那些尸体,可是不吃她就会死,不当人总比直接去死来的好。</P>
“那就不当人了,无所谓。”</P>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回答,寺主愣了一下才笑起来。</P>
“是的,是的,人没有什么好眷恋的,上神保佑哈哈。”</P>
“上神是谁?”</P>
终于说到这个话题了,岑竹赶紧抓住对方的话头问出自己的疑惑,这的人信仰的不像是她知道的神仙,能平等地剪去一切血脉关系的神仙她觉得比以往知道的神仙通情达理多了。</P>
“上神就是天,朝云的人都知道,上神护佑了朝云几千年,祂认识踏上朝云的每个人。”</P>
“祂也认识我?”</P>
“当然。”</P>
这神仙本领还挺大,但她觉得从对方嘴里说出来这话应该有一定的水分,像是知道她不是完全相信,寺主不知从哪拿出之前见过的那个金杯,里面盛满清水。</P>
杯子被递到岑竹面前,她看看那寺主,对方用另一只手指指杯子,示意她看其中的清水。</P>
低头看去,能看到金色的杯底。</P>
紧接着,水中泛起波纹,没有风吹过,波纹变为沸腾的气泡,从翻滚的气泡中,冒出来一只眼睛。</P>
岑竹没有预料,看到这眼睛的一瞬间被惊的后退了一步,如果只是个普通的眼睛,她压根不会有什么反应。</P>
人的眼睛很独特,其中的纹路看似大差不差其实各有不同,岑竹也许是因为近距离看过的眼睛太多,也可能是因为她总是下意识注意别人的眼睛,久而久之,她变得看到眼睛就能分辨出是谁。</P>
这只眼睛来自她的母亲。</P>
那个死在她怀里的女人,她还记得对方慢慢消失的温度,那种内心被充满的幸福。</P>
“上神认为你是一个走在正确道路上的人。”</P>
杯子被对方收了回去,寺主对这团行走的黑线印象很好,虽然是外来人却没有误入歧途,他见过很多从外面逃进朝云的人,他们都迷失在了黑暗之中,忽视了神的指引,而对方却始终跟随着神,走在光明的大路上。</P>
“上神为人们降下启示,蒙住眼睛的人看到启示,睁开眼睛的人忘掉启示,你没有眼睛,说明你是被上神赐福的人。”</P>
这话把岑竹又搞的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压根不知道对方说的上神是谁,不过现在说有个神仙保佑她还是挺不错的。</P>
“上神有没有塑像?”她想着见见这个有品位的神仙。</P>
“上神没有塑像,就像天没有具体的形状。”</P>
好吧,看来是没这个缘分了,岑竹想起自己一直没搞明白的事情,对方看起来挺博学,说不定能帮到自己。</P>
“因果是线吗?”这话从一堆线嘴里说出来让寺主又有些惊讶。</P>
“当然,天地万物如丝线纠结,牵一发而动全身,人同宇宙无异,因果就如同触碰人身的发丝,不易发觉,但切实存在。”</P>
这是岑竹第一次得到肯定的回答,她想起那个岑远空,对方应该更清楚现在应该问哪个问题,可惜对方远在扶风,没这个缘分。</P>
“虚体是不是就是因果纠结的地方?”</P>
“虚体?”</P>
“就是,人看不到,但存在的另一具,身体。”岑竹不知道怎么整合自己的语言去形容这东西,她压根不是专业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