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陈希背着书包慢慢走回家。</P>
有些无精打采。</P>
路过林奶奶家，正低着头的她余光里看到前方隐约是黑色的裤脚。</P>
她没有抬头，如常地称呼了一声，“林爷爷。”</P>
声音仅够他能听见。</P>
但是却没听到他以往嗯的回声，陈希奇怪抬起头。</P>
往上抬头间才发现那腿挺长，目光终于移到了他的面上。</P>
在她对面，林易的表情略带无奈，微皱了眉头看向她。</P>
淡淡夕阳下，两人对视须臾，忽而一齐扑哧笑出了声。</P>
陈希望着他笑了，笑容纯净开怀，似是春风吹开的小花，夕阳余晖下她的面上焕发出别样的光彩。</P>
在姥姥家时她是被细心庇护起来的向日葵，也被姥姥惯出了些属于她的小脾气，她不时会对姥姥撒个娇，绽放出甜美的笑容，除了偶尔想和别人一样想有妈妈，平时她都很开心，不知人间疾苦。</P>
回到自己家来她才发现，原来她已经很久不笑了。</P>
此时她笑的一脸明艳，心底攒了许久的阴霾被扫去了大半。</P>
林易着看向眼前的小女孩，发现原来她不只哭的凶，笑起来也格外可爱，腮边隐隐现着浅浅的酒窝。</P>
这不设防的笑容极大地拉近了两人相处的距离。</P>
林易容色略显疏离开口道，“以后走路要抬头挺胸，不然下次还认错。”</P>
陈希明白他的意思，忽闪着眼眸点头称是，虚心接受。</P>
人类能直立行走花了上亿年，不能在她这里又倒回去。</P>
她抬起头，刻意挺了下腰板，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着。</P>
即将擦身而过时，对方不轻不重地问了一个问题，“你那天为什么哭？”</P>
陈希看向他，面上有些摸不着头脑，“哪天？”</P>
除了第一次见面，她不记得什么时候在他面前哭过。</P>
直到林易指了指自己的鼻子。</P>
陈希才明白过来，他问的就是自己刚来被碰哭的那次。</P>
她的脚步顿住了。</P>
那悲天恸地的哭泣确是另有原因。</P>
鼻子被门撞到只是她哭泣的引子，鼻子只是被轻擦了一下，过会就没有痛的感觉了，陈希后面哭出的泪水全是因为刚到家时的陌生和想回姥姥家的委屈。</P>
她已不是小孩子，不敢在人前肆无忌惮地哭一场，正好借了这事可以痛痛快快地当场哭出来。</P>
现在想想像是碰瓷了他一样。</P>
当时的她却没有多想。</P>
她哭的原因连母亲都没看出来，更不用提自己那大大咧咧的姐姐和不懂人事的弟弟。</P>
偏偏被第一次见面的他看了出来。</P>
陈希瞬间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像个透明人一般，她的脸色慢慢变红。</P>
这种感觉并不好。</P>
陈希表情有些不淡定，她潦草地解释道：“当时鼻子太疼了，还有点。。。心情不好，不过早没事了，不能全怪你的，你不用放在心上。”</P>
林易点头，不再言语。</P>
陈希接不下去话了，说罢抬步往家走去。</P>
看着她的落荒而逃，林易轻眯了下眼睛，知道自己猜对了。</P>
陈希不知道，他只是想单纯地知道一下原因而已。</P>
---</P>
家里种的地被政府收走铺成了公路，补贴了一些钱。</P>
陈志强和王淑贞拿这钱还了一部分借款。</P>
商良许久，他们决定在市场上包了个菜摊卖菜，毕竟有三个孩子要养，得想办法挣钱才行。</P>
两个人风里来雨里去，虽然吵闹还是不断，日子却也慢慢好了起来。</P>
有一年家里的生意不好，陈志强还被人骗了些钱，过年时家里人都没能添上新衣服。</P>
奶奶把这事怪到了陈希的头上，说她在家里供奉的财神画像上乱涂乱画，神仙怪罪了。</P>
陈希抿抿嘴，她只不过是一时好奇，给财神爷爷的脸上添了两笔胡子而已。</P>
而且，她感觉添了胡子的财神更好看一些。</P>
---</P>
流年匆匆。</P>
时光如白驹过隙。</P>
十四岁，陈希上初二，这些年里每到放假她都会被王淑贞送到姥姥家住满整个假期。</P>
每次放假去的时候开心的像过年，开学要离开时，又恋恋不舍。</P>
虽然她长的个子已然不矮了，每次走还得撒两滴泪不可。</P>
在姥姥家里时，她们还是如常睡在一个床上。</P>
陈希最喜欢抱着姥姥的脚睡觉。</P>
陈希还在襁褓中时，姥姥怕睡觉压着她，两人睡觉一直是在床的两边。这么多年过去了，陈希养成了抱着姥姥脚睡觉的习惯，暗夜里很有安全感，似乎抱住了全世界。</P>
姥姥年纪大了，夜里扇不了电风扇，床上也没有铺凉席，她只是拿着大大的蒲扇，给陈希扇凉。</P>
如同照顾小时候的陈希一般，她先把陈希扇的睡着了，自己才睡。</P>
夜色里传来姥姥柔和的声音。</P>
“小希啊，你一直和姥姥睡，不嫌弃姥姥身上有老人味吗？”</P>
陈希躺在老人身边，只要头沾了枕头她就昏昏欲睡。</P>
听了姥姥的问话，她喃喃道：“我喜欢你的味道。。。”</P>
“姥姥。。。”</P>
“嗯？”</P>
“到我二十岁时，咱们还能在一个床睡吗？”</P>
“嗯，你长到多大，在我这里都是孩子。”</P>
陈希很满意这个答案，翻了个身沉入梦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