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那我今天收你一百文的成本价吧，下次开药就要贵一点了。”</P>
成轺笑呵呵检查了一遍抓好的药材，叮嘱着道：“回去之后清洗一遍，文火慢煎，差不多凉到不烫嘴，就能喝了，一包可煎两次，早晚各一次就行。”</P>
“谢谢成大夫，下次我再给你带两个柿子，麻烦你再看一下我大哥的情况。”卫殊接过包好的两包药材，看了一眼，突然问道：“我是明天开始吃药，还是后天开始？”</P>
“就明天开始吧，第三天正好十五，如果你不怕冷的话，就来城西温汤谷找我，当然你不能一个人过来，得找个人陪你一起。”</P>
成轺看了一眼桌上火红柿子，又补充道：“更不能空手过来，我还等着吃你的柿子呢。”</P>
卫殊再次看了一眼李大狗，见他同意，遂点头道：</P>
“行，院子里的树上还有不少果子，到时我挑两个大的给你。”</P>
“一言为定。”成轺伸出手掌。</P>
“一言为定。”</P>
卫殊笑嘻嘻拍了一下。</P>
然后李大狗规规矩矩，坐在了成轺身前的那张椅子，用一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心态，撸起袖子，将手放在了对方身前。</P>
成轺随口问了几句，他的用药感受，李大狗尽量用客观的字句，还原真实的情况。</P>
几句话的功夫，他的心情就在不知不觉间，逐渐变得平复，好像对方真的就是一个普通大夫。</P>
许是对自己的用药颇为自豪，成轺满意的点了点头，让他按时吃药就行，大概一个月左右就能痊愈。</P>
最后临出门时，又叮嘱他，卫殊体弱要注意保暖。</P>
李大狗自然满口答应，牵着卫殊一起出来，特意分了两次，往门口的箱子里放下了两串铜钱。</P>
这才一起出了堂口，往回走去。</P>
卫殊右手提着自己的药包，抬头问道：“李大哥，你冷吗？”</P>
“不冷，怎么了？”</P>
李大狗把他手上的药包接过，塞进了自己怀里。</P>
“你今天都没怎么说话，我以为是你冷了。”</P>
卫殊将右手甩了几下，把手掌藏进了袖子里面。</P>
“是吗？大概是担心你病源难治，不过刚刚那个大夫已经说了，没什么太大问题，那我也放心多了。”</P>
李大狗牵着卫殊手的右手，不禁抓稳了些，心中暗道，‘不知者不怪，你个小屁孩又怎么知道，我面对他的时候，心里压力会有多大？</P>
非但不敢多话，连内心想法都要尽量克制，刚才你们聊天的时候，我可是将前、后《出师表》背了两个来回。’</P>
“嗯……是这样啊”</P>
卫殊点了点头，右脚重重踢起一颗石子，扑落落滚出好远。</P>
过了好一会儿，没有抬头的道：“李大哥，你和朱二哥要去的地方很远吗？”</P>
“为何这么问呢？”</P>
李大狗微微皱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话。</P>
卫殊望了一眼西边方向，有些低落的道：</P>
“以前你没在的时候，朱二哥除了担心你的安危，还时常看着西边发呆，看的久了，我就知道你们要去的地方，应该会很远的。”</P>
李大狗一时沉默。</P>
早在卫夫子临终托孤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几个月相处下来，临了分别之时，还是免不了为此感伤。</P>
一想到卫殊不满七岁，就要留在这离家几千里的陌生地方，他心里就蛮不是滋味。</P>
别说是个小孩，就算是个成人，也很容易生出，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独感。</P>
然而这种无助的感觉，非但出于现实所迫，也是李大狗内心有意促成。</P>
或许只有这种孤独与无助，才能更大程度的唤起成轺的怜悯之心，为他和秋仇争取一丝机会。</P>
在他的沉默之中，两人的脚步已经追上了此前滚出去的那颗石子。</P>
低着头走路的卫殊，再次将它一脚踢出，石子滴溜溜滚进了路边的水沟，发出当啷啷的声音。</P>
他看了一眼脚边，一时找不到另外的石子，于是抬头说道：</P>
“李大哥，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家住在一个叫桂树村的地方，回去之后用一张纸把它写上吧，这样我就不会忘了。”</P>
“好，回去我就把地址写上，以后有时间我也会去虔南看你。”</P>
李大狗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东南方向。</P>
弯腰把卫殊抱起，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秋大侠吗？”</P>
“记得，你还说他长得比你好看。”</P>
卫殊刚说完这话，眼里就生起了一层水雾，只觉得心口之间，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说不出的难受。</P>
于是，他赶紧别过头去。</P>
“确实，他非但长得比我好看，其实比大多数人都要好看许多，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P>
李大狗尽量让自己的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道：“最重要的是，他是我的朋友，非常非常好的朋友。”</P>
“嗯……”</P>
“所以，我就拜托这个朋友来照顾你，等你病好之后，他也会像我一样，把你一路护送回家。”</P>
卫殊没有说话。</P>
李大狗轻轻问道：“你愿意吗？”</P>
良久之后，卫殊终于轻轻“嗯…”了一声。</P>
纵然是他努力克制，也掩饰不住说话时的哽咽。</P>
李大狗只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一下，没有将其转过身来。</P>
卫殊的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滴落，噗噜噜打在了李大狗的肩膀。</P>
“等他到了，你肯定会喜欢他的，当然他也会很喜欢你。”</P>
“我以前告诉过他，你能打的一手好弹弓，在这点上他肯定也比不上你，到时候就要你大方一点，好好指点他一番。”</P>
“你想呀，你才只有七岁，就教会了两个武功非常不错的人，怎么打鸟射兔，是不是很了不起？”</P>
“明天我就给你做一把弹弓，怎么样？”</P>
“这次我们用楠木做胎，犀角为端，牛筋揉弦，羊皮缝兜。”</P>
“你也不用担心会拉不动，秋大侠的武功虽然比我差一点，教你倒也正好合适。”</P>
“我再给你削一把木剑，让他把自己的看家本领，一起教你……”</P>
……</P>
李大狗明明在他耳边说话，卫殊却觉得他的声音越来越远。</P>
终于在要进门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